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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站立在悬崖边的族群

小编:

因为飞机晚点,到达梅州时已是深夜。汽车在几乎没有灯光的暗夜里穿行,朦胧中,高大的树木从眼前划过,可以感觉得到南国的幽深与湿润。

在鸟儿的鸣叫里醒来,窗外微雨初歇,我们的梅州行正式开始。虽然早就知道梅州是客家的集中居住地,但一直生活在长江岸边的我对客家文化实在是所知甚少。曾经在教书的时候,跟学生讲解到过客家方言,告诉学生它是中国七大方言之-,是不同于南北方言的一个独立的分支,至于客家话是怎么来的,为什么会形成这样一种特殊的方言便不是蜻蜓点水式的讲课所能深入到的。

而现在,踏上梅州的土地,客家话便不绝于耳了,女孩子们说起来曲折婉转,男人们则带着浓重的喉音。虽然注意地听了半天,一句也没能听懂,但总算是学会了一个第一人称的字“亻”(ngai),客家人就是这样称呼自己的,这个字在字库里都没有收入,是单人旁加一个悬崖的崖的下半部分。在客家博物馆,迎面而来的就是这个巨大的“亻”字,占满了一面墙,可见这个字在客家文化里的分量,用讲解员的话来说,它就是客家精神的体现,客家人创造了这个字,人站在悬崖的边上,每走一步都如临深渊,客家人时刻在提醒自己身处危机之中,需要不停地奋斗。的确,这个族系在历史上就是一个不安定的群体,据说它们曾经经历过六次大迁徙,客家先民发源于中原河洛一带,自东晋以来,为躲避战乱和灾荒,数次被迫大批向南迁移,辗转到闽、粤、赣交界之地,由于不断迁移,每到一处都如同过客,当地人称他们为“客”或“客人’,他们自己也以“客”自居,最终“客家”成了这个族群的代称。在博物馆里有一副对联,上联是“晋唐南迁始河洛继赣汀终聚嘉应皇皇客都中州文明光大地”,下联是“明清西徙历婆罗踵五域更布全球泱泱华夏乡邦俊杰展鸿图”,它既反映了客家的过去和现在,也展望着客家未来。

一个以“客”为称的族群注定是会有一种不安定、不安全之感的,所以他们抱团取暖的心情才特别迫切。这种感觉在我一次次走进他们的围屋时越来越强烈。我们首先看到的是大埔的蓝氏泰安楼,这个已经有700多年的历史建筑,至今依然稳稳地站立在那里,它的外墙像城墙一样地高大威武,有十几米高,近一米厚,大大小小石块嵌在墙里,给人坚硬、稳固、凛然不可侵犯之感。大门和窗都很小,与房屋的整体很不相称,与采光和通风相比,客家人一定是认为防御更为重要。走进大门,里面别有洞天,中间是方形的二堂二横的祖祠,外环是一个三层的弧形小楼,青砖黑瓦,在远处青山的衬托下,气势巍然。据说蓝氏的后代依然在这里生活,但我们楼上楼下转了一圈,都没有见到人,唯有木梯,古井,长满苔藓的卵石地面,似掩似闭的门,红色的对联和灯笼,竹竿上晾晒的衣服,门边载重的二杠自行车,在默默诉说着蓝氏族人的过去和今天。

因为时间的关系,我期待的林氏花萼楼的参观临时取消了,我只能在图片和书籍中一睹它的面目。花萼楼比我们看到的泰安楼还要早建一百多年,与泰安楼前方后圆的造型不同,它是标准的圆形土楼,而且是三个大圆,内环是一层的平房,二环是两层楼,三环是三层楼,这与我想象中的客家人的守城建筑相吻合,越中心,越低矮,越安全;越外围,越高拔,越抵御。据说它的门楼上还有蓄水池,有孔眼导出,那是为了防御火攻的装置,外墙开的是窄竖的长窗,平时通风战时则可以作为枪孔,可见客家人为了族群的安全真是煞费苦心。

一路上,老是听到“围龙屋”这三个字,我开始以为客家人的屋子都叫围龙屋,其实不然,客家人把他们的住处统称为“客家围”,而围龙屋只是其中的一种。客家围屋充分体现了中国的传统礼制、伦理观念、阴阳五行、风水地理和哲学思想,也是客家文化的精华所在,而它的建筑艺术更是让人叹为观止。我们在梅州的南口镇,就看到了这样一个别致而完整的围屋――“南华又庐”。

穿过一片稻田,首先看到了青山掩映下的一排民居,它背靠青山,面向平原,前低后高,自然浑成,与周围的景致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同行的梅州朋友告诉我们那是南华庐,建成较早,但格式较为简单,而我们要去的是它对面的南华又庐,因为创建人希望能秉承南华庐的传统,便起名“又庐”。

走近南华又庐,果然气象不凡,砖砌的围墙里面有一个宽敞的院落,主体堂屋的大门上“南华又庐”的匾额十分醒目,稳健敦厚又不失华采,匾额上题有“光绪三十年”“潘承先建”的字样,表明它于光绪三十年即1904年建成。大门两边有极细腻的工笔纹饰,线条轻盈流畅,色彩斑斓,横梁上的木雕和彩绘也显出主人的喜好和性情。南华又庐最值得称道的地方是主人的大手笔和大气象,它占地―万多平方米,房屋的中轴线上是上中下三堂,左右两侧各有四堂共计八堂,号称“十厅九井”,是此房创建人潘祥初为八爪JL子精心安排的,每一堂也是一个独立的围屋,在围屋的后面是枕房,各堂的厨房都集中到这里,再后面还有一座大果园,它的场面和气势真是别的围屋很少能及的。据说这个围屋全部建成花费了18年的时间,房子的创建人潘祥初先生少时家贫,长大后去南洋淘金,生意越做越大,潘家从此兴旺。相传兴建房子所用的木头都是经过精挑细选的上等木料,从南洋水运过来,而石刻则在潮汕那边订做,雇人挑过来,至于用了十多万大洋还是多少,虽不能考,但要建成这么大的群落这都是可以想见的。

我没有去细数它有多少问屋子,在里面转得真有点晕,从堂屋到花园,再从花园到走廊,从楼下到楼上,一问一间的屋,一个一个的天井,楼和楼之间还有天桥相连,它们既各自独立,又连成一体,分中有合,合中有分,再加上点缀其间的小花园和树木盆景,真是有目不暇接之感。尤其让人感到诧异的是围屋的两侧还各有一个戏台,是当年看戏打牌的地方'现在或许已作别用,但仍可以想象当年的热闹场面,八个大家庭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老老小小也有上百号人吧,如今安静的老屋里曾经是怎样的人头攒动,欢声笑语。

在一个干净整洁的小天井里,我遇到了一对老人,他们是一直居住在这里的潘氏后代,不知道是因为语言的障碍还是什么,他们似乎不太愿意回答我的问题,而我举起相机时,也有意回避了我的镜头。他们一直保持着谨慎的姿态,让我不能深入地探访,直到看到我在细细打量那一幅挂在墙上的国画时,老人才有些得意地说那是她孙女画的,画面上两片芭蕉叶和三只小燕子,题“燕赞蕉肥潘嘉维画”,虽然有些稚拙,却透着灵气。潘氏后人多有成就,无论做官、经商还是在学术领域均有杰出之才。在一张老照片上,我看到了一群风流倜傥、自信满满的年轻人,他们穿着西装旗袍,在南华又庐原先的铁艺大门前摆出各种随意的姿势,很文艺的样子,这张颇有现代感和西洋感的照片与老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客家人就是这样,走出去再走回来。但是,我总感觉到,这群看似走出村落走出国门的人,当他们重新回到客家的聚集地,重新来修建自己的家园的时候,他们的危机感和不安全感会再次涌上心头,因为我分明看到了这座房子与其他的围屋一样,防御工事修得相当仔细,它除了在最高处建了两个炮楼外,在围屋的四周都有观察口和射击口,从观察口往外望,周围的情况一目了然,而从房屋的外观整体上看,这些小洞却不易被人发觉,所以,当危险尚未到来之时,他们已经早早地做好了准备。这真是一个站立在悬崖边的族群。

走出南华又庐,已是黄昏,四周是稻田,青青的稻谷映着夕阳,宁静,安详。曾经在外族人侵时被迫南迁的客家人饱尝过颠沛流离之苦,如今风调雨顺,那种危机感也许不那么强烈了吧,但是我想,保全自己,不妥协,不受辱的客家传统和精神恐怕已经深入骨髓,他们会不停地奋斗的。无论是有意识地、顽强地保留方言母语的语言心理,还是建造庞大的族群聚居的围屋,还是那些振聋发聩的名字,都让我们油然而生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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