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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忆我的伯父“大右派”李康年

小编:

我的岳母郑毓秀女士是李康年先生的外甥女。我婚后经常拜访李传芳舅舅,听他提及故人往事,无限追忆,不胜唏嘘。康年先生故去已有半个多世纪,谨以本文呈现传芳舅舅记忆中的他,希望能让读者重温李康年先生曾经的抱负、成就及遗憾,他的经历很大程度上是同时代爱国民族资本家群体经历的一个缩影。

李家祖籍宁波,我曾祖父育有五子,我祖父行三,李康年的父亲李国磐行四,因为兄弟友爱,经常提及“五房”之说。后来外界有不实传闻:五房,一定是资本家李康年有五个妻妾,这完全是无稽之谈。他的丈人姓张,上代做过清朝的二品官,慧眼看中李康年年轻有为,将女儿许配给他。李虽然只有一个太太,却养育了九子二女(他共有十个成年子女,老大、老三是女儿,老八夭折),非常恩爱。李家家风严谨,有续弦的,但没有纳妾的,康年伯伯自然也没有。这个误会也成了我们家的笑谈。

根据《宁波籍的上海名人录》记载,叫李康年的宁波老板有三个,其中有开煤油店的,经常张冠李戴,其实确有其人,却并不是他。

幼承庭训 儒商本色

我祖父在宁波经商,其他四兄弟都是读书人。四叔公李国磐是廪生,可以向国家要一些津贴。辛亥革命后,清政府垮台,家里失去了经济支持。此前科举也取消了,很多人寻求新出路,兴起一阵出国热潮。李国磐有过赴日求学的想法,最后未能成行,只能代写文章为生。受家学熏陶和严父教导,康年伯伯读书较多,国学根底好,写文章和写字都很漂亮。在同时代民族资本家中,他是比较有文化的。他们家三兄弟,他居长,考虑家里负担重,很快就从商了。

国货公司与实业三厂

中国国货公司的创办是康年伯伯协助方液仙先生,他算是资方代理人。后来上海发展了一个南京路总店,两家分店分别在太平桥(今新天地太平湖公园)、新闸路,长沙也有一家分店,由康年伯伯的弟弟李庆新(李良骏,字庆新)主持,长沙大火后又搬到了广州(今湛江)。在民族轻工业的振兴上,他又办了三家很有影响力的公司:萃众毛巾厂、中国钟厂、鸿兴袜厂。康年伯伯办厂,有两大特点:第一,他特别注意质量;第

二、秉持先进的经营理念,具备现代化管理的雏形。例如:他将工厂和办公室分开,自己管办公室,工厂的具体事务则由厂长管理;三家厂生产的产品可以直接在国货公司售卖,上下游无缝对接,这是做产业链的思维。

第三家是鸿兴厂。1937年间,在上海生产“狗头牌”纱袜的鸿兴袜厂,因经营不善而遇到困难,康年伯伯集资接办,任董事长,经整顿后销路大有起色。狗头牌是真丝袜子,十里洋场,女生穿旗袍都配这种袜子,是很时髦的,但二战后尼龙袜崛起,因为造价便宜又不易破损,很快取代了真丝袜,所以后来这个厂没有了。

这三厂的办公室兼发行所,包括核心成员副经理、销售人员(过去叫跑街的)等都在南京路国货公司的对面,康年伯伯一面坐镇国货公司,一面随时可以抽空徒步去办公。一般老百姓买一双两双袜子都去百货商店买,但百货商店或者其他厂家来批发提货,就来找这个办公室要提货单,凭提货单去厂房提货,厂房则由厂长负责管理。萃众、鸿兴、中国钟厂经康年伯伯申请,1954年被批准为公私合营企业,变成三厂联合办公,为了和工人打成一片,办公室迁移到了厂里。

康年伯伯一贯坚持产品质量至上的生产原则。化工业在工艺层面涉及酸碱物质的漂白、处理和排放,总离不开水。有一次,毛巾厂里突然停水,副经理着急得不行,因为生产中的毛巾浸在池子里,表面上还可以用,实际上内部已经脆了。康年伯伯立马和水厂商量解决问题。

成了“大右派”

新中国成立前,康年伯伯虽表示“不问政治”,但国货公司有两个员工是地下党员,后来去了解放区,他是心知肚明并且给与掩护和资助的。我亲耳听他提及一个细节,新中国成立初上海市某局长在开会时让他坐在自己边上,该局长说,当年领导化工业斗争的就是我,我知道你是帮助过我们一些同志的。实事求是地说,康年伯伯当时没什么左派倾向,但他觉得国民党抓人肯定是不对的,和当时大学校长保护地下党学生一样,大多是出于人性本善。

1956年,“三大改造”完成,对私营企业采取赎买政策。国家提出,对企业估价后,以一年5%的定息赎买收购,实际上后来算下来给了康年伯伯大约10年定息。

后来到了北京,康年伯伯才知道自己的议案引起了很大不满。这个事情康年伯伯太顶真,招致很多批评。他辩解道:我也不是为了个人,我的子女都不是商人,都是从医的,并没有再从事剥削别人的职业。但这样一说,批判的逻辑突然转向了更严重的方向:既然你不是为了自己,就是为了你整个资产阶级,转为“不从无产阶级和工人阶级的利益立场考虑问题”。后来看情况不对了,他就把第一条赎买20年的建议撤销了,但马上又赶上了“反右”运动。1957年,康年伯伯成了中国民主建国会、工商联十“大右派”之一,牢牢戴上了帽子,心里很着急。后来处理方案下来,他从公私合营萃众毛巾厂的总经理降成总务科长,工资从四百多元跌至八十多元。

康年伯伯的压力不但是经济方面的,更因为他觉得自己连累了孩子。伯伯进京时,二子是外交部的医生,四子在中国医学科学院工作,康年伯伯是宁波人,普通话不好,他们替他在会上读了材料,因此也都被打成“右派”。二子后来返回上海,几经沉浮,最后在第九人民医院工作。四子去了甘肃,最后回到上海,在静安区防疫站退休。虽然结局尚可,但经历了很多波折。最小的儿子被安上了“组织反革命”罪,还劳动改造。精神和经济的双重打击,导致他的身体状况也一落千丈。

1958年,康年伯伯参与了“劳动改造”,一起“劳改”的还有复旦大学原教授、“七君子”之一的王造时先生。那时我已经毕业去当教师了,和他没有以前走得近,但每年还会定期去看他。很长一段时间,康年伯伯家里经济来源是靠长子,他毕业于圣约翰大学医科,1949年前就到美国做了医生,经常经香港,通过中国钟厂老板的路子寄钱到上海。1961年,康年伯伯摘帽了,但还是“摘帽右派”,他一直郁郁寡欢,1964年因中风在上海去世。没赶上“文革”,也是他的幸运。到了1977年,他的被错划右派问题,方得到复查改正。

康年伯伯故去多年,后代散居中美各地。我多年受他爱护,回想往事,感慨良多。现能将我所知的他的故事说出来,让大家更多知道李康年对中国国货业的支持与贡献,感到很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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