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字典论文网 >> 一封书信中的三位右派

一封书信中的三位右派

小编:

这里所说的“一封书信”,是在1957年那“不平常的春天”里,两个普通知识分子间的一封平常通信。所说的“三位右派”,是写信人、时任东北人民大学(即今吉林大学)历史系近现代史教研室主任的陆钦墀,收信人、当时抽调到北大编写亚洲史讲义的东北人民大学历史系主任丁则良和信中提到的“北大中文系三年级女生”林昭。

这封信的全文如下:

则良兄:

十多天以来,我在进行1858―1860中俄关系的研究,查到有《俄国在远东的成功》的文章名称,在俄文版《恩格斯全集》第十一卷,可否请兄在便中借到此书,通知北大中文系三年级女生林昭(住二十七舍)来取,请她抄录后寄我。能得到俄文或英文版的文章更好,因为我对于俄文的手写体看起来不习惯。

前闻美国批评范文澜书的书评有“ao usual……”等等,可否也请一起借到,交林昭抄录,只要抄一节就够了(有关1858者),如能得到英国、日本、西德的类似的书评就更好了。请如此一并交于林昭同学(她是我过去的学生,去年曾写信给我,愿意为我抄些有关文件)。

当然,假使以前谈起的照相的事已经可以进行,抄写可以不必要了。

我所以用到这种书评的目的是想说明:在中国近代史里不提18

5

8、1860中俄关系,对于世界共产主义事业的宣传是不利的,我们要尽一切可能争取中立的高级知识分子到共产主义一边来。有许多人(包括英、美、西德、日本人与中国留美学生、教授等)已经知道资本主义绝没有前途,新中国有前途,世界共产主义有前途;但是对新中国与社会主义阵营仍旧不放心,因为他们明知道有的事情的确是被新中国与社会主义阵营歪曲了,1858的史实一笔勾销是一例。修改这件史实的处理是有利于世界共产主义事业的。

最近买到新书没有?假使有的话,或者本来要进城到王府井的话,请便中代买报上登的两本新书:

石峻:中国近代思想史参考资料简编4. 40

王亚南: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经济形态1.40

苟清泉与徐寿轩住金鱼胡同和平宾馆,在开民盟的会,过几天回长春,书可交给他们带给我,省了邮寄。谢谢。此致

敬礼

弟钦墀上

三月二十日

陆钦墀信中所说他当时正进行的“1858―1860中俄关系的研究”,于几个月后写成了论文《1858年和1860年东北边界的改变》一文,并先后在教研室和学校的科研会上宣读。没想到这一论文竟成为随后开展的“反右”斗争中,他被划右的主要罪证之一。事隔30多年、作者也已去世多年后,他这篇惹祸的论文才得以在《史学集刊》上公开发表,发表该文时,应编辑部的约请,我代为执笔的编者按说:

之后6年的1963年9月,《人民日报》、《红旗》杂志编辑部所写的副题为《二评苏共中央的公开信》的正题就是《关于斯大林问题》,文章说:“国际工人阶级和革命人民……不赞成全盘否定斯大林,而且越来越怀念斯大林。”“斯大林的功绩同他的错误比较起来,是功大过小的。”“赫鲁晓夫提出所谓‘反对个人迷信’,是一个卑鄙的政治阴谋。”在此6年前的政治生活氛围中,陆先生的那些批评斯大林的尖锐言辞,理所当然地给他带来灭顶之灾。

在陆先生关于这封信的交代材料里,共说明了7个问题,其中说该论文写作主旨在于“为世界和平事业和共产主义事业争取资本主义国家进步与中立人士”。最后一个问题是“6月下旬我又寄一信给丁则良,请他回长春前为现代史(谈阳、王同策的要求)带回些资料”。雪泥鸿爪,在我与先生相处一年多的时间里,这大概是他手书我的姓名的唯一陈迹。

丁先生知识面宽阔、功底深厚。著名物理学家、诺奖得主杨振宁先生曾写道:我初中

一、二年级之间的暑假,父亲请雷海宗教授介绍一位历史系的学生教我国学基础知识,雷先生介绍他的得意学生丁则良来。丁先生学识丰富,除了教我《孟子》原著外,还给我讲了许多上古历史知识,是我在学校的教科书上从来没有学到的。下一年暑假,他又教我另一半的《孟子》,所以在中学的年代我可以背诵《孟子》全文。

上世纪50年代初,作为亚洲大国的中国还不能做“世界强国”的梦,随着“万隆会议”的召开,就有了上峰极力倡导亚洲史之举。搞专业的人谁愿意放弃自己熟悉的东西去另辟蹊径?时时事事与党同心的丁则良却放下他驾轻就熟的宋史研究,开始了他亚洲史的研究并开设专业课。为满足全国各高校的亚洲史教材需求,教育部决定让北大的周一良先生和丁先生共同从事,为加快进程、早日杀青,丁先生就住在北大。这也是他最终殒命未名湖的缘由。

丁先生未来得及回到长春,就结束了他学术上势头上升甚猛的宝贵生命。秋季一开学,全校运动继续(根据学校规定,暑假一般师生放假,各民主党派成员运动继续),在当时比较习惯抓“联盟”“集团”的氛围下,陆钦墀先生与丁同为民盟成员,而陆又是丁从苏州聘请的,就顺理成章地并案处理。历史系教师支部就认为《1858年和1860年东北边界的改变》这篇文章“实质是丁、陆合作的产物”,前文的那封信就成为最坚实的证明。在丁的档案里,还保留着这样的一张字条:

这封信是右派骨干分子陆钦墀写给另一个右派骨干分子丁则良的信。当8月8日丁在北大投湖自杀后,我校去人把丁的东西取回,并发现此信。这封信证明了丁、陆之间的反党关系,也证明了陆的《1858年和1860年东北边界的改变》一文,实质是丁、陆合作的产物。在反右派斗争中,我们曾将此信公布过。

历史系教职工支部×××

1957年10月

丁先生的追悼会,不知何故,后延了一年多。现摘录我1980年日记如后:

7月10日星期四

上午至系,遇室支书张博泉老师,为准备明天追悼会,让拟一悼丁挽联,因此前为一些提法领导意见不一,如算不算“含冤去世”等,我不愿参与其事,婉辞不果,只得从命。经室主任乌廷玉老师审查认可,交卷:“丁则良同志千古,英才冤逝,廿载血泪变玉帛,泉壤斯人堪告慰;国步方蹇,四化鼓角催骁勇,征途吾辈誓争先。中国古代史教研室全体同志敬挽。”

7月11日星期五

上午至系,得知丁的追悼会定于下午4时半开,因近期平反追悼活动甚多,会场安排亦得排队,上午及下午之前均有他系之追悼会,故教研室令我等数人4时去布置会场――即张挂遗像、摆放花圈、张贴挽联、悬挂挽幛等。因我们收得的花圈、挽联、挽幛与上一场相比较少,较有名望的只有金景芳手书一幅,布置一会儿就完成,领导决定把我们教研室的挽联,分置主席台两旁。张松如先生来台前对此挽联端详有顷,或物伤其类,亦未可知。写作过“我们的队伍向太阳”的人也被划右,可叹!

信里只是顺便提到的林昭,在当时只是个默默无闻的普通女大学生,以那时为起点,她用自己的言论和行动,塑造了思想解放先驱、光辉高大的英雄形象。因为她的事迹早已闻名遐迩、广为人知,故仅摘录网络资料,做简要介绍。

林昭在狱中从不屈服,表示:“一息尚存,此生宁愿坐穿牢底,决不稍负初愿,稍改初志。”其间几次绝食、自杀未遂。后被判有期徒刑20年。1965年,用鲜血写作《判决后的申明》,说:“这所谓的判决与我可谓毫无意义!我蔑视它!看着吧!历史法庭的正式判决很快即将昭告于后世!”1966年对探视她的母亲和朋友说:“我随时都会被杀,相信历史总有一天会说到我今天的苦难!希望把今天的真相告诉未来的人们!”

林昭母亲经受不住如此沉重的打击,精神失常,多次离家出走,后死于上海街头。有人说是自杀,有人说是被红卫兵打伤致死。林昭的妹妹彭令范1980年迁居美国。林昭尚有一弟,下落不明。

总观林昭的为人正直和刚烈性格,和其师陆钦墀有许多接近的地方。在陆先生档案中自己填写的各种表格里,优点都有“不畏强暴”,而缺点都有“不会随机应变”。于此可见他俩师道传承之一斑。这倒使我想起了方孝孺,虽说其被灭“十族”“坐死者八百七十三人”之说见诸“野史”,遭后人质疑,但确有其不少友人、门生株连被难,则见之于《明史》记载。由此可见,那些株连九族、极为看重社会关系的年代,当道者对师生关系有时却未重点追究,或属百密之一疏。

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公开来纪念他们,说明时代还是在进步,尽管十分缓慢。

热点推荐

上一篇:从“牢不可破”到反目成仇

下一篇:如何对幼儿进行德育教育论文 幼儿园关于德育教育之类的论文

学法懂法的心得体会(优秀20篇) 2023年年度党费使用计划方案(通用1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