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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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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 “乡愁”母题在文学史上有着漫长的历史和相当的地位,历来颇受文人雅士的青睐。在华文文学领域,台湾乡愁文学一度影响深远,而余光中则是致力于乡愁书写并取得杰出成就的代表。由于受到特殊的地域和政治因素的影响,余光中的乡愁情结已经跳出了传统乡愁情愫的囿限,走向了更深层的焦虑。

关键词:永恒 余光中 文学创作 乡愁情结

中国文学自古就有咏史怀古、悲秋伤春的传统,游子思归的情怀更是遍布华林。在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中,便可散见抒发怀乡土、念亲人的忧愤之诗。忧愁相接,直抒悲情,大量的“愁”字见于《楚辞》,《涉江》《哀郢》《抽丝》《湘夫人》等均关涉“愁”。淮南王刘向曰:“离骚者,犹离忧也。”故《离骚》乃抒发离忧的佳作。屈原是我国历史上最早的伟大诗人,亦是大量抒发愁情的第一人。“幸不折来伤岁暮,若为看去乱乡愁”,出自“诗圣”杜甫草堂时期的《和裴迪登蜀州东亭送客逢早梅相忆见寄》,依据张叹凤教授的考察,这是首次将“乡愁”二字定格、组合,并加以明确表达的历史见证。“乡愁”在古人的情怀中孕育并承载起丰厚的审美内涵。在当代文学领域,余光中的乡 愁情结萌芽于传统的土壤和历史语境中,既是一种时代的无奈,也是一种情感的自觉。

情动于衷而行于言,张叹凤教授在《中国乡愁文学研究》中明确指出:“乡愁是人类家园文化与离散现实的矛盾冲突并人生羁旅心灵诉求所触发的带有悲剧意味的普遍情思与深刻感想。”乡愁是人类与生俱来的人性之常,无论种族、地域、阶级如何,下里巴人与帝王将相都可因“乡愁”而产生共鸣。正如弗洛伊德的“生命本能”和荣格的“集体无意识”,乡愁情结始终潜伏在人类心灵深处,并时歇时发地触动着无根的灵魂。按照张教授的论述,乡愁最基本的诉求是抒发离散现实的愁苦,但与此同时又带有深刻的悲剧意味。余光中的乡愁情结是一种复杂的情感体验,内隐着寻根的焦灼、还乡的期盼和回归的惆怅。浪子回头,乡心伴着愁苦而悲情丛生。站在时间、空间和灵魂构成的三维世界里余光中始终保持着乡愁的立体姿态,追忆过去、惆怅未来。

一、身份认同的焦虑

台湾文学中的乡愁母题直接滥觞于明末移台文人的笔端。这个时期的乡愁文学以诗歌创作为主,从沈光文的“故国山河远,他乡幽恨重”,徐孚远的“乡梦迷梦春树杳,天涯一别几时逢”,到张世昌的“云物乡心何处是,一衣带水共潮生”,缠绵的相思如同余音绕梁,婉转而悠长。“安土重迁”乃中国人历来所重视的传统,《汉书・元帝纪》:“安土重迁,黎民之性;骨肉相附,人情所愿也。”这种国民性在文人的心理层面上体现为强烈的归属感和家园意识,表现在作品中则是断不开、剪不掉的记忆乡愁。

中日甲午之战后,殖民地的历史劫难让台湾相思染上浓浓的亡国之痛。乡愁在传统的家园离散、骨肉分离之上,附加了厚重的悲壮情怀。许南英在《丙申九月初三日有感》中写道:“血枯魂化伤春鸟,茧破丝缠未死蚕。今日飘零游绝国,海天东望哭台南。”诗人将满腔悲愤化作杜鹃啼血的哀鸣,挥泪赋诗也难以吐尽胸中的块垒。家园的沦丧,激发了文人的民族意识与爱国情怀。日据时期的乡愁文学突破了早期单纯的相思,呈现出深沉雄浑的风貌。异文化的冲击,不但没有割断台湾文学与母体文化的链接,反而将乡愁文学推向高潮。

身份的确认,是余光中热烈的探险,“中年时代,我一直在‘你不知道你是谁’与‘你知道你不是谁’之间寻寻觅觅,追求归宿……到了〈白玉苦瓜〉一诗,才算是‘你知道你是谁了’。于是曾经‘是瓜而苦’的,终于‘成果而甘’”。余光中参观台北 “故宫博物院”,在一尊白玉苦瓜的吸引下写下诗篇《白玉苦瓜》:

似醒似睡,缓缓的柔光里

似悠悠醒自千年的大寐

一只瓜从从容容在成熟

一只苦瓜,不再是苦涩

……

笑对灵魂在白玉里流转

一首歌,咏生命曾经是瓜而苦

被永恒引渡,成果而甘

白玉苦瓜比翠玉白菜和青玉莲藕更具象征含意,因而更能吸引余光中的眼球。瓜而曰苦,正象征生命的现实。孟子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生本苦涩,命中自有沧桑,抵达涅的路途总是荆棘丛生。经过艺术的转化,假苦瓜提升了真苦瓜的生命,苦成为永恒的诗意,成为艺术的正果。曾经“是瓜而苦”的,终于“成果而甘”。反观自身,离散的现实是苦,生存的本质是苦;若想“成果而甘”,必先“是瓜而苦”,在苦中从容,在苦中顽强地接续精神的根。余光中愿与苦瓜同构,在艺术的引渡中,成就“诗意的栖居”,抵达生存的永恒和生命的本真。 历经岁月的沧桑,乡愁内涵在余光中的笔下逐步完善,形成融会地理、历史、文化的立体姿态。在追问历史、皈依文化的寻根之旅中,余光中确认了自己的身份。

二、魂归原乡的期盼

安居常态、叶落归根,是中国传统的价值观念和思维模式。屈原在《哀郢》中曰:“鸟飞返故乡兮,狐死必首丘。”禽兽尚且如此,何况人乎?家园是一个庇护性空间,一个神性的力量场,人类唯有身处家园才能获取安全感、拥抱感和归宿感。乡愁对于中国内地迁台文人而言是无根的漂泊,是思乡的苦楚和归乡的期盼。钟理和在《原乡人》中深情地呼唤“原乡人的血,必须流返原乡,才会停止沸腾”。追寻梦土是原乡意识的流露,根系文化的旨归在“重返家园”。海德格尔言“诗人的天职是返乡”,余光中恰是“带着忠诚的感情,返回故乡”的实践者。返乡,并非简单意义上的回归故土,更是一种精神的扎根、“诗意的栖居”。现实政治的无奈,决定了台湾乡愁文学更多地体现为文化乡愁,灵魂的怀乡是治愈文人们空虚、失落与幻灭情感的良药。冲破回归故土囿限,乡愁上升为对精致文化的留存,一种生命的呼唤与挣扎。

为何总听见一支箫

细细幽幽在背后

在彼岸,在路的起点唤我回去

……

――《盲丐》

五千年深的古屋里

就亮起一盏灯

就传来一声呼叫

比小时更安慰,动人

远远,喊我回家去

――《呼唤》

回归故里、回到生命的起点与终点,始终是余光中梦寐以求的心愿。乡愁的基点在于价值观的认同,余光中的乡愁正是起步在认同;这种认同,是土地的,更是历史和文化的,是融合整个生命和灵魂的中国结。五千年深的古屋里亮起历史与文化的灯,映照出游魂的归途,动人的呼唤是招魂的铃,回响天宇的是“不如归去、不如归去……”灵魂,是行走在大地上的异乡者,按照柏拉图的理论,人的灵魂虽被“钉”在躯体之上,但并不住在“自己家中”,而是远离它的本源。余光中以及众多台湾文人自我救赎式的寻根,恰好呼应了柏拉图的言论,在乌托邦的“理想国”中建筑精神的家园,使漂泊的灵魂回到“自己家中”。余光中的前半生是水仙,耽于自怜;后半生应是芙蕖,可稍解怜悯。

余光中还乡的决心是坚定的,即便肉身倒下,也要化为祖国的春泥。“当我死时,葬我,在长江与黄河/之间,枕我的头颅,白发盖着黑土/在中国,最美最母亲的国度”(《当我死时》)。敢在时间里自焚,必在永恒里结晶。余光中跳出时空的界限,将未来拉近眼前,淡然描述死亡的种种。面对死亡,余光中无所畏惧,能葬遗体于祖国这张大床,便是身体与灵魂共同归家的期盼。

三、近乡情怯的感慨

随着两岸开放交流的不断深入,余光中多年的地理乡愁得以缓解。《登长城》“我不是匆匆的游客,是归魂/正沿着高低回转的山势/归来寻我的命之脉,梦之根”,攀登慕田峪长城,触摸用花岗石砖砌成的脊梁,历史沿着记忆而沉甸;此刻的余光中已并非游客,是归魂。长城凝聚了厚重的历史,也连接了浪子的命根。

去乡是焦虑的,回乡是怅然的。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近乡情怯的感慨、人事代谢的恐惧,自古蔓延并成为回乡文学的传神写照。崔颢的“停船暂借问,或恐是同乡”,贺知章的“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杜甫的“反畏消息来,寸心亦何有”……张叹凤教授认为“‘怯’、‘恐’、‘畏’都是爱与思到达极致的反映、反衬与烘托”,爱之深则情更怯,情更怯则思越愁。唐孔颖达曰:“忧愁之志则哀伤起而怨刺出。”忧思与哀伤同在,悲情往往与愁苦相接。

四十年后,所有的镜子

都不再认得我了,只怕

更加认生是西湖和太湖

更不提,多藕多菱的玄武

纵使我恍惚还认得那后土

根深藤密,那古老的后土

还认得出我来吗,还认得出

久别了,这远游的龙孙?

……

一脚踏上去,乡愁,真能够解除?

只怕旧愁未解反添了新忧

……

未老莫还乡,老了,就不会断肠?

都说海关要开了,开向乡关

而乡情怯怯,只怕一下子

五千年与十万万,从东山半岛到天山

甸甸都压上了肩来,承受得起吗?

……

草长如忘,苔深似锁,只怕是

找得回蒲扇也找不回萤火

找得回老桂也找不回清芳

……

――《还乡》

写于1988年的《还乡》,以回信的口吻,细致地刻画出余光中近乡情怯的心绪。全诗共出现十个问号,四次“只怕”,足以见出诗人内心的怅惘。阔别四十年的重逢将会如何,答案是未知;即便物是,也早已人非。后土是否还识得久别的龙孙,答案是茫然。踏上故土,乡愁真能解构?答案是疑惑。面对时空的转变,或许旧愁未解更添新忧。韦庄“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的体验显然并不适合余光中,老来的思慕更会令人愁肠百结。海峡两岸乡关的开通,本是令人欣喜的消息,谁料反而近乡情怯,五千年与十万万的重担能否承受,答案在风中。草长莺飞,苔深似锁,找得回蒲扇与桂树,只怕也找不回昔日的萤火与清香。情怯怯而多迷茫,回乡的喜悦和美好渲染上一层隐隐的忧伤。经过无数次情感的煎熬,余光中最终还是勇敢地踏上返乡的征程。“掉头一去是风吹黑发/回首再来已雪满白头”(《浪子回头》),一百六十里的海峡,渡了近半个世纪才到家。去乡时的黑发青年,如今已是白发苍苍;在黑与白之间,流失的是匆匆岁月,留下的是人世沧桑。

余光中在《梦与地理・后记》中述说:“我的中国结仍然是若解未解,反而在海峡形势渐趋和缓之际,似乎愈结愈绸缪了……中国情结更甚于台北情结,并不是回大陆就解得了的。”地理的乡愁有时是去乡而愁,有时是乡变而愁。而乡变又汇进了时间的流转,上升为历史与回忆,逝去的已然成为“失乐园”。地理的乡愁固然可解,历史的、文化的乡愁依然存在,长江水浊,洞庭波浅,苏州的水乡也不再明艳。寻清畅“问所有的新桥,都说没见过/所有的孩子,都说不知道/低头问水,那迟滞的腥浊/怎么也照不出我的面目”(《水乡宛然》),曾经船来船去的小河清畅,早已没入时光,迟滞的腥浊替换了昔日的粼光。幸而遇上吴冠中的画展,余光中才得以重回运河,体味久违的沁凉。童年的南京、四川、苏州依旧停在童年的摇篮中。肉体的返乡并不能完全解构余光中的乡愁,还乡后的酸楚反而提升了乡愁的悲剧性和恒久性。

四、结语

中国内地与台湾同根同源,拥有共同的母体文化和文学土壤。在华文文学领域,台湾乡愁甚是浓郁,余光中更是将乡愁深入灵魂的歌者,从去乡、思乡到返乡,从断根、寻根到归根,“中国结”一直贯穿其中。“所谓乡愁,原有地理、民族、历史、文化等等层次,不必形而下地系于一村一镇……一个人的乡愁如果一村一镇就可以解,那恐怕只停留在同乡会的层次。”怀恋故土是余光中留存空间的根,回望历史是接续时间的根,文化孺慕是巩固精神的根。在这饱满而又立体的乡愁情结背后隐含去乡的焦虑,思乡的苦痛和归乡的惆怅。同时,也正因为这份厚重的家园意识与精神苦痛,乡愁才能得以升华和永恒。“乡愁”母题,在余光中的笔尖不断嬗变与丰满,既是诗家之幸,更是文学之幸。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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