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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一个教条的辩证研究

小编:田雯

在《经验论的两个教条》一文中,奎因教授对存在于分析陈述和综合陈述以及其他相关概念之间的假定区分,提出了许多批评。他还说他要拒绝这个区分。我们想要表明,奎因对这个区分的批评,并不能为他对区分的拒绝提供辩护。

要批评某个区分可以有许多不同的方法,而其中使这个区分能够被拒绝的方法也不止一种。这个区分可以因为各种不同的原因而遭到批评,比如它可以因为没有作出明确区分(容忍了那些并不明显落在区分的任何一方的情况),或者因为作出区分通常所使用的语词是模糊不清的(语词有超过一种意义),或者因为区分本身是混乱的(不同意义被总括性地归结在一起)等等。但单独这些批评丝毫不意味着对这个区分的拒绝,它们更应该被当作是对该区分进行澄清的前奏。当然,奎因所作的也不是这种批评。

此外,某个区分也可以因为它不是有用的而遭到批评。对于这种区分,我们可以认为,要么它就某些目的而言是无用的,要么它根本就没有任何用处,可能只是一个纯粹的学究式区分。以这种方式提出批评的人,确实可以说是拒绝了某个区分。但这种拒绝某种意义上还是要求他承认区分是存在的。拒绝只不过是断言,在没有这一区分的情况下,他可以继续前进。但是,奎因对分析一综合区分的拒绝看上去要更为激进。奎因想要确定无疑地说他可以在没有这一区分的情况下继续前进,但他不是在承诺承认区分存在的意义上这么说的。

又或者,某个人可以因为对某一区分所作出的解释没有真正清楚地解释这个区分,而批评其通常被说明或解释的一种和多种方式。对于分析一综合区分来说,奎因所作的当然就是这种批评。

奎因所作的(或者看似所作的)要更多。他不仅断言(或者看似断言),分析一综合区分是无用的或者没有得到充分解释,他还断言这个区分完全是虚假的,且相信这个区分存在的信念也是一个哲学错误。他说:如果认为能够作出这样一种区分,它不过是经验论者的一个非经验的教条,一个形而上学的信念。他在这里讨论的是区分是否存在的问题,由此他对之所作的拒绝,似乎就意味着对区分的存在地位的否定。

对分析一综合区分的这个非常极端的怀疑论观点,仅仅经由批评显然没有得到一般性辩护,然而这些批评本身,却为澄清区分的哲学尝试提供了辩护。毫无疑问,在哲学或者哲学之外,存在着许多由我们所作出的区分,它们函待得到充分的哲学阐释,但几乎没有人会就此想要断言它们是虚幻的。当然,奎因的论文,虽然大体上是批评性的,并非完全充斥着对批评性尝试的阐释。他也试图诊断相信这一区分的原因,提出某种正面学说,并把它当作与这个信念不相容的东西接受下来。如果存在任何支持这种区分存在的普遍先验前提,那么看起来奎因对区分的彻底拒绝,就必然极大地依赖于他论文的这一部分,因为澄清如此设想的区分在哲学上的失败,甚至都没有削弱任何此类前提的力量。

我们认为,奎因可能会准备接受这个修正观点。如果确实是这样,它就能以如下方式成为某种基础譬如作为对促进奎因观点所需的论证的回应。哲学家们因屈从于幻觉和错误理论而声名狼藉。假设在我们的语言和知识中,就存在着某个特定的错误理论:正如我们在目前这个理论中所看到的那样,某些陈述(亦或命题或语句)似乎有某一特征,但是这个特征是任何陈述都没有的,或者甚至假设任何陈述有这样的特征也许根本就是不可理解的。没有人愿意将这一特征归属于任何陈述,除非他是有意或潜在有意地受到这个理论的影响。由此看来,我们可以假设还有另外一些看起来没有这种特征的陈述,以及其他一些并不确定是否有这种特征的陈述。因此,那些受到这个理论影响的哲学家们,会倾向于通过使用一对相互对照的词,譬如分析的和综合的,来标识这些具有或缺乏这种特征的不同陈述。在现在的情况下,我们还不能说,通过使用这些表达式,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分被标识出来,因为至少我们所描述的那种区分(亦即具有特征的陈述和缺乏特征的陈述之间的区分)已经被标识出来了,并且其他用来解释这种区别的,可以指明的区分也是存在的。但是,我们当然也可以说,哲学家们假设的那种通过使用表达式所标识出来的区别根本就不存在,又或者(假设与之相关的特征是那种将之归属于任何陈述都显得荒谬的类型)这些表达式被这样使用时,是无意义的或缺乏意义。为了使一对彼此对照的表达式有确定哲学用法这个事实,与认为语词想要标识出的区分根本就不存在这个论点之间,虽然不是与认为在任何由这一特征区分出的不同种类的表达式之间,根本不存在任何区分的想法相互协调,我们仅仅应该必须假设这个错误理论非常可信并很有吸引力。我们认为,对奎因的目的而言,前一个论断就已经足够了。但要在我们已经指出的那种理由的基础上确立这个论断,除了要表明对某个语词的解释没有满足哲学澄清的充足性要求所包含的论证之外,明显还需要大量更多的论证并且不仅仅是更多的论证,而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论证。因为如果现在就得出这样的一般性结论认为这种哲学区分包含了那种我们所描述的幻觉,当然会过于仓促。总之,哲学家们倾向于作出尽量少的区分,而不是作出尽量多的区分。他们倾向于谈论同化,而非谈论倾向于为假的区分。

我们可以继续坚持分析一综合区分,并且承认可能存在下面的情况(尤其是在科学领域):在某些情形中,追问陈述真值的改变是否表现了对概念框架的修正是无意义的,追问分析一综合区分是否表现了对概念框架的修正也同样是无意义的。我们不能援引这些情况,但我们不能这么做完全可能是由于对科学的无知。如果存在这样的情况,即如果存在这样的陈述,追问它们是分析的还是综合的将是无意义的,那也无论如何都不意味着,不存在以这种或其他方式来看明显可分类的陈述,也不意味着由于各种原因,比如因为表达陈述的语言形式可作不同解释,而导致我们不知该如何分类的陈述是不存在的。

这样我们就结束了对奎因论文的检查。非常明显,我们的目的完全是否定性的。我们只是想要表明,奎因对分析一综合区分所作的反对是不成功的。他的论文有两个部分,在其中的一个部分,分析性词组的观念由于没有得到适当解释而遭到批评,在另一个部分,一个有关真理的正面理论被勾画出来。这个理论声称,它与那种必定承诺,或很可能承诺了相信分析一综合区分的观点是不相容的。实际上,我们所要主张的是,没有任何一个被确立起来的观点,会使那些接受分析性词组中的概念的人,在使自己的信念系统与所确立的观点相适应时感觉到丝毫压力。但这并不是要否认,对于为分析睦和其他相关概念提出令人满意的普遍解释的问题,论文所提出的许多观点还是有着头等的重要性。我们这里所批评的论点不过是:这些把分析一综合区分及属于这个相同家族的概念视为虚假的观点,为拒绝这个区分提供了辩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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