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虫语冰 2013年9期

《庄子集释》卷六下〈外篇・秋水〉北海若曰：“井蛙不可以语于海者，拘于虚也；夏虫不可以语于冰者，笃于时也；曲士不可以语于道者，束于教也。” 同样，我们不可与未曾受过教育的农夫大谈孔孟之道；不可与一介莽夫大谈艺术涵养；不可在丧亲人面前畅言欢乐之事。

自然之所以博大实乃胸怀万物，自然不以长短巨细论其容纳，共同给予间，滋有光照雨水。万物生长，各司其职。佛祖之所以慈悲，权因悲悯众生。佛祖不以好坏而论其度化，慧及天下苍生，驱恶存善，剔故存新。

天地一切，存在即有理可循。不能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应求同存异，不争辩、不挤兑。

黑与白对比，方知颜色之差异；冬与夏对比，方知季节之不同；宽宏对比狭隘，方知气度之容量；举步维艰对比一马平川，方深感路途有别。

高山对比大海，高山奇峰异石，直插云大。却无法要求自己达到大海的博大深远，澎湃激昂。不能以四季中自身的魅力变幻，而去要求大海具备自己春时之华丽，夏时之盛典以及冬之灵空。大海亦同，不能以千百年自身未变之容颜要求高山去默守，不能以自身广袤辽阔之胸怀要求高山去延伸。相反，求而不至，纷未其果。

人们常说浮萍，浮萍何尝不是自有浮萍存在的风景。浮萍在缘分眼里聚散无常，在文人笔下飘浮不定，众贬无褒。然浮萍的自身价值又有几人知晓？在中医学上浮萍具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浮萍所包罗的病例中，其治疗效果亦并非其他药品所能替代。《玉楸药解》注释：浮萍辛凉发表，主丹毒、中风瘫痪。由此可见，浮萍所具备的医学价值甚是不可轻视。

除此之外，浮萍生长于池塘湖泊之中可以绿化视野，净化水质。除收集入药以外还能作为环保的畜牧业饲料。至于浮萍之秉性飘浮不定，实则也是一种豁达随性，不执不拘的人生境界。浮萍随缘而聚，缘尽则散。不执著不该执著的光阴，不固守前尘。因力量微小，无法抓住脚下的方寸之地，于是便率性跟着流水自由自在的去向一新的天地。

然，浮萍却不可语于磐石之坚固，磐石亦不能语于浮萍之洒脱。二者互不艳羡，各皿其性。

再如尘埃，通常成为人们的自叹之词。但是，尘埃自有尘埃的活法，尘埃自有尘埃的妙处。尘埃无拘无束，遨游四野，以天地为床，风月为枕，不受羁绊，闲适自得。遇风上升为云，卷舒得意，美以其形，衬伴天空。集湿而落，随雨归於尘土，回归尘埃之根本，继而丰厚大地。

但是，尘埃却不可语于宙宇，困于形也。尘埃若语于宙宇，实不知其无垠，不懂其负累。宙宇亦不可语于尘埃，亦不知尘埃之微妙，不解其重要，存而不察，不可或缺。相比之下，宫廷牡丹同样不可语于空谷幽兰，拘于域也。宫廷牡丹若强语于空谷幽兰，终不悟其风雨，不领其淡尔高雅。

于是乎：夏虫语冰，之于文学不能片面作解。夏虫即生于天地，受制约时令，终其一生也不足条件去感知于冬，领悟于冬。由此，与夏虫去谈论冰雪的事情，谈论在它生命中完全不相干的问题，绝对是一件十分盲目的事情。

因此，无论是颜色、季节、还是高山、大海，即已存在便跟随了存在之精彩。即使有对比也应在对比之中谦和恭让，仰视对方优长。好比黑白不能相讥，只因各有其色。冬夏不能互贬，本是各执冷暖。高山大海不必较量，由于各据巍峨浩瀚。

如同天地，可容万物参差，敬畏一切存在，任其影响，相融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