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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心之路 2013年9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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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20世纪中叶,竹内好提出鲁迅思想的“回心说”。作为20世纪最杰出也是最具代表性的中国文人之一,鲁迅除其作品及自身人格的感召力,其一生的心路历程对后人把握鲁迅思想的形成根源,探究当今社会人才培育方式、品格塑造途径也具有重大意义。本文将以鲁迅“一生的哲学”《野草》为切入点,探寻鲁迅的“回心”路程,窥见鲁迅思想之一隅。

关键词:鲁迅 《野草》 回心 灵魂 肉体

“回心”一词由日本学者竹内好(1910―1977)首次在鲁迅研究领域提出并成为他对鲁迅思想进行研究的关键点。竹内好在其学术著作《鲁迅》中提出的“赎罪的文学”(可以理解为对具有宗教性质的“回心”的非宗教化或文学化),成为后人把握鲁迅思想的重要切入点。

然而,竹内好探寻出的“回心”之说,“与其说出于深思熟虑,倒不如说更出于某种深刻的直觉”。① ――“一读他的文章,总会碰到某种影子似的东西;而且那影子总是在同样的场所。影子本身并不存在,只是因为光明从那儿产生,又在那儿消逝,从而产生某一点暗示存在那样的黑暗。”②

如此,如何证明“回心说”的正确性,甚至“回心”之说是否正确则成为探寻鲁迅“回心”的首要问题。鲁迅曾自己说过:“我的全部哲学都在《野草》里了。”那么,如果我们能从《野草》中寻到鲁迅“赎罪”的痕迹,则“回心”之说就可以被证明。

鲁迅在《野草》中多次提到的梦境,常有“影”(影子、倒影、光影或其他)的出现。而梦境中的“影”恰是灵魂的具体化,是最接近于灵魂本身的一种对灵魂的反映。与之相对的是也在《野草》中多次出现的“肉体”(或言明或未言明),肉体的存在则代表现实中的行为。于肉体中隐匿的血污和血腥都负着深重的罪孽,认识到这一点,灵魂开始萌生超脱肉体的自觉。而其对肉体的超脱,正是脱离血污和血腥,并为肉体的罪孽进行救赎,最终与肉体达成一致,回归被重塑过的肉体。

本文选取《野草》中的三篇――《影的告别》《好的故事》《死火》,从中见出鲁迅“回心”的三个阶段,并欲以其“回心”之路,复现鲁迅内心的孤独和抗争。

一、“我能献你什么呢?无已,则仍是黑暗和虚空而已”

“人睡到不知到时候的时候,就会有影来告别”,梦境中的影子说出的话,是在人抛却一切杂念、隔开尘世纷扰时自己与自己的对话,是灵魂对现实中的“我”――或说是“肉体”――的告白。

肉体原属于自然人,只该出现在现实的世界,然而影子在“天堂”、“地狱”、“将来的黄金世界”里都发现了它“所不乐意的”,并最终认识到它“所不乐意的”正是它本身在现实中的折射,即肉体的“我”。

《影的告别》中有两个行为主体,一是肉体的“我”,一是梦境中的影子(即灵魂的“我”)。肉体的“我”在影子进行告别的整个过程中,仅充当了倾听者。整篇文章,实质是肉体的“我”对影子说出的话的直接引用。可以说,《影的告别》是肉体的“我”站在灵魂的“我”的立场上发言。当然,这样说并不单纯因为肉体在写作,而内容上的“我”已成为影子的代指。从另一个角度来讲,我们从文本的侧面能够探寻到肉体在“倾听”之外的另一行为,那就是放灵魂“向黑暗里彷徨”。此时的肉体不是一个纯粹负着罪孽的晦暗的形象,它允许灵魂的背离。我个人猜想,肉体之所以能够接受灵魂的背离,至少有两方面因素促成,一是在肉体与灵魂的对抗中,肉体已明显不敌灵魂(这也是现世中社会道德发展的必然的抽象反映);另一个因素显得更为重要,肉体在其所能达到的高度内,认识到自身寻求新生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并要以灵魂的发展促进自己的新生。

肉体的反应给了灵魂足够的空间开始其“回心”,而此时的灵魂并不急于“回心”,甚至还未意识到“回心”的必要和必然,它是出于一种模糊的原因要来告别肉体。影子对这个模糊的原因进行的解释是:要让“那世界全属于我自己”。在这时,灵魂选择告别肉体,还是出于摆脱肉体、使自己获得超脱这样一种考虑。也就是说,此时的灵魂由于认识到肉体的罪孽而要告别肉体,然而还未认识到肉体的可塑性,也就是还未认识到肉体自身存在的良善与罪孽的较量。因此灵魂只能做到“决不占你的心地”。这种纯粹的“背离”行为,决定了灵魂还不能达到真正意义上的“回心”。也正如影子所说:“我能献你什么呢?无已,则仍是黑暗和虚空而已。”灵魂与肉体的关系在这一阶段只停留在“背离者”与“被背离者”上,还未发展为灵魂能为肉体的罪孽进行救赎。

灵魂“彷徨于明暗之间”,虽然脱离了肉体,但这种不明方向的脱离必然带来难以言喻的苦闷。要摆脱苦闷,灵魂就不能只是一个背离者,他须为肉体洗刷罪孽,以达到放其“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③的终极目的。

二、“趁碎影还在,我要追回他,完成他,留下他”

在《好的故事》中,鲁迅同样采用象征主义手法,并在表达的技术上臻于化境。然而与《野草》中其他篇目不同的是,《好的故事》毫不隐晦地展现了一个彩色的世界。其色彩之明亮,也不同于别处的“血色”。

《好的故事》也几次提到“影”,而此处的“影”与《影的告别》中的“影子”在形式和本质上都有所不同。在这一难得的美梦中,“我”所见的尽是四野的景色,这些景色又聚合起来,“倒影在澄碧的小河中”。简单地来说,“我”在梦中见到的景色,是现实生活的折射和虚化,它的聚合正是心灵的整体概况,也就是灵魂的反映。而“做梦”的行为主体正是肉体的“我”。

无疑,鲁迅从未失掉过心里的希望,在这里就被他用文学的笔化为“好的故事”了。我们已经很难再清晰地重现他在“希望”、“绝望、“虚妄”之中的挣扎,但可以肯定的是,他确实存在这样一个挣扎的过程,并且一直持续到他生命的结束。然而肉体的“我”不论在真正的现实中遭受怎样的“绝望”和“孤独”,在其内心深处都一直保持着对胜利的信心,否则就绝不会尽其一生,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并成为“叛逆的勇士”。

而鲁迅心底的希望,在这一篇《好的故事》中则表现为“许多美的人和美的事”,他们都来自现实、或肉体的“我”在清醒时的内心。梦里的“倒影”最终被“撕成片片了”,然而只是破碎,还未及消亡。 回到现实中的“我”,又成为肉体的“我”,而由于心里还装着梦中的碎影,我们就不能将此时的肉体与它的灵魂割裂来看。肉体的我“因为心里记得那些碎影”,它此时进行的活动就不是单纯的可见的机械行为,而是加入了心理活动,这是肉体与灵魂的一次出于自觉的结合,更恰当的说法是,灵魂正在引导肉体进行更高层次的活动,即追回其善性。

三、“他忽而跃起,如红彗星,并我都出冰谷口外”

如果说《好的故事》中,灵魂已走上“回心之路”,能够对负着罪孽的肉体进行救赎,能够引导肉体在良善与罪孽的较量中趋于良善,那么《死火》中反映出的灵魂与肉体的关系又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

“死火”是“青白冰”上的“红影”,不同的是,这里的“影”不像“影子”、“倒影”那般容易定义,我们姑且笼统地称它为“光影――至于它究竟是什么,似乎不必深究。我们只需知道它同样出现在梦境中,也就同样是鲁迅内心深层世界的反映。

在《死火》中,死火与“我”的对话可以说震撼人心,这一团红影不恤将自己的光热消耗殆尽,也要“出这冰谷”:一面是不可再受冰冻的折磨,另一面是要引领“我”出这冰谷。《好的故事》中的“影”也是引导肉体,而在这里,“红影”与肉体的“我”已经站在一起,并且有同一个目标――从文字中表现出的就是“出这冰谷”。

可以说,此时的灵魂已经完成对肉体的救赎,并回归肉体。我们再回来看《影的告别》:“然而黑暗又会吞并我,然而光明又会使我消失。”在灵魂要背离肉体时,就已经预看到消亡的命运,而其真正消失,则是在完成“回心”之后。与预想的不同,它最终不是消失于彷徨间,而是为一个既定的目标慷慨赴死。

灵魂在“肉体”之中,以无形的状态存在,它“回心”之所得需有所依附。完成对“肉体”的救赎的灵魂已有能力认识到,这“依附”正是肉体,他要将“回心”所得交付肉体,使其在现实中发出光热来。由此,达到“再跟随”的本质提升。

四、迂折性探寻的意义

从宏观来讲,影子是社会的精神核心,它不能代表普遍的精神高度,却代表了以文人为中心的具有先进精神、能承载强大精神力量的群体的精神高度。而这些人虽是“精神的战士”,却备尝孤独,以致“往往为这‘所为’而灭亡”④。在苦难中却未觉不幸――或已觉不幸而怠于抗争――的人们,对真正的灵魂似有极大的恐惧。在人们的恐惧中,以鲁迅为代表的文人群体以自己的思想作为时代的灵魂,深掘“罪”的根源,以作用于代表普遍精神高度的整体社会――不仅公诸当世,同时昭示来者(当然,这只是他们探寻“罪源”的副产品,不能作为活动的出发点),使其“回心”不止具有时代性,更具恒久意义。

从微观来讲,影子与肉体关系的不断发展和升级正是鲁迅自身“回心”的痕迹,影子代表鲁迅内心深层次的东西,这些思想的来源既包括中国传统士人“以天下为己任”的社会关怀,也包括他所处时代的历史任务。影子对肉体从“背离”到“救赎”又到后来“再跟随”,以致殒身不恤,这一过程正是鲁迅自身不断发展,思想不断成熟的抽象表现。

那么,鲁迅的“回心”之路就是《影的告别》《好的故事》《死火》中表现出的不断升级的过程吗?我们当然不能下这样的断论。本文仅撷三篇有代表性的散文,由它们构成的基本线索只能大致勾勒出鲁迅“回心”发展的一个总体趋势,即“背离”―“救赎”―“再跟随”的过程,而在其中所经历的曲折和一段时间内的停滞甚至迂回本文并未作为重点进行详细阐述――这并不意味着要忽视和否定前进发展中的迂折性。

一段时间内,真实的鲁迅与被修饰的鲁迅之间存在过不容忽略的差距。此后很多学者们一直试图还原一个作为“人”而存在的鲁迅,努力恢复鲁迅思想的原貌。鲁迅确曾陷入过深重的迷惘,我们隐隐发现,他不仅未隐瞒迷惘,甚至意欲刻意讲明这一点。也就是说,当我们有意或无意地忽略他的彷徨的时候,其实正是浅释了鲁迅的文学创作活动和抗争行为的内涵。

我们一直在呼唤这个时代的“民族魂”的出现,但直接被教以的彻底和决绝,实际背离了人类的道德发展过程和思想升级能力,只成为空想,而不能形成真正的彻底和决绝,达到改造社会现状的首要目标。因此我们不能放弃“肉体与灵魂的关系”和“灵魂回心程度”这两条线,而独论灵魂得以“回心”的最终结果。■

① 吴晓东:《竹内好与伊藤虎丸对鲁迅〈狂人日记〉的解读 ――以竹内好的〈鲁迅〉和伊藤虎丸的〈鲁迅、创造社与日本文学〉为中心》,《鲁迅研究月刊》2002年第2期。

② [日]竹内好:《近代的超克》,李冬木、赵京华、孙歌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5年版,第46页。

③ 鲁迅:《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坟》,《鲁迅全集》(第一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45页。

④ 鲁迅:《这个与那个》,《华盖集》,《鲁迅全集》(第三卷),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48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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