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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恩施玉露:古法的复兴与落寞

小编:

当地人喜欢用玻璃杯泡茶,这样可以尽情地欣赏恩施玉露秀美的叶底。碧绿的针形逐渐舒展开,露出中间嫩绿色的芽头,形状基本完整的芽叶沉入水底,层层叠翠,逐渐染绿了水的颜色,看起来就觉得爽口。

喝起来的确清爽,整体来说比炒青绿茶清淡,在香气上也有很大差异,有一种类似海藻的气味。《中国茶经》曾对此做过解释,因为采用蒸汽杀青,蒸汽时间短,除了含有较多鲜爽型的滋味物质之外,具有青草气味的低沸点芳香物质和具海藻气的二甲硫还占有相当比例。另外,蒸青绿茶还带有一些新茶香的芳香物,比如带花香的物质等,这些都令蒸青做法的恩施玉露喝起来格外特别。

拿出干茶来看,恩施玉露也绝对貌美。一根根条索清晰,颜色墨绿,笔直挺拔,形和色果然都如松针一般。尤其是有些炫技成分的上投法,把干茶从杯子顶端投进热水里,一根根“松针”硬邦邦地像能相互撞出声音,一滑进水里就边沉边开枝散叶,也是喝茶时的一大观赏乐趣。人们描述恩施玉露的标准是“外形匀整,紧圆挺直;颜色翠绿油润似鲜绿豆;香气清高,滋味醇厚鲜爽,汤色嫩绿明亮,叶底匀整”,几乎囊括了所有对茶叶美的要求。 复杂工艺

杨胜伟算了算说,现在能做恩施玉露的人不超过50个。退休前他曾担任湖北恩施农业学校的校长,不光在学校里培养学生,还常常去州里各县市的大小茶厂做指导,在社会上也收了不少徒弟。对于恩施玉露这样一种区域性极强的小众茶来说,再没有比他更权威的专家了。

这50个人又都集中在恩施市区周边,“都被各个茶叶公司挖去管技术生产,几十年前的小作坊里都觉得做恩施玉露很难很麻烦,现在更没有个人在做”。他能马上数出这些师傅们的去向,因为恩施玉露的企业总共只有16家。几年前,恩施市曾与重庆、湖南的茶叶企业经历了一场持久的拉锯式争夺,最终才将“恩施玉露”的品牌夺回,注册为本地的地理标志产品证明商标。也就是说,只有在恩施市这个地理范围之内生产的恩施玉露才有资格打上品牌的印记。

蒋子祥是恩施玉露第十一代传承人中最杰出的一个,曾经参与制定了恩施玉露的地方标准。“在鲜叶的要求上要分成四个等级,单芽或一芽一叶初展的鲜叶超过总量的95%,并且新鲜匀整,无病虫叶和红紫叶的是最高的特级,因为要搓成针形,初展可以让芽叶包裹得更紧密,全是单芽也不行,颜色太浅,不符合玉露碧绿的要求。”

恩施玉露是中国绿茶中蒸青的代表。蒸青是中国最古老的茶叶制法,在唐代时已趋于完善,及至宋代一直都是制茶的最主要方法。自唐至宋,贡茶兴起,饼茶作为贡茶因此最负盛名,到了明代时茶人逐渐认识到,团饼茶在制作过程中水浸和榨汁都有损茶叶的香味,于是在朱元璋诏令废团茶兴叶茶后,蒸青散叶茶从此开始盛行。恩施玉露就是一种蒸青散叶茶。

恩施是历史悠久的产茶区,从宋代开始就有了茶叶生产的记载。至于恩施玉露的出现,已经到了清康熙年间。蒋子祥在黄连溪的老家当年有位姓蓝的茶商,垒灶研制出一种紧圆挺直、色绿如玉的茶叶,称为“玉绿”,到了1937年,湖北省民生公司在黄连溪毗邻的宣恩县设厂制茶时,因茶毫白如玉,格外显露,于是将其改名为“玉露”,并销往襄樊、光化、豫西等地,甚至远销到日本。

原名玉绿的恩施玉露是清代40多种名茶之一,也是其中唯一一个使用蒸青制作的绿茶。至清时,炒青已经成为绿茶的主要杀青技法,这种趋势一直延续至今。杨胜伟说,除了恩施,只有浙江的平阳黄汤也是在使用古法蒸青做出的黄茶,其他一些地方做的蒸青茶,都是近几年的新创,无历史传承,也谈不上规模和影响力。

蒸青的特性让恩施玉露比大多数炒青绿茶的工艺要复杂得多。蒋子祥的工厂里已经实现了全部机械化的生产,但为了展示传统工艺,在几个门市部特意设置了手工制茶的展示区,在这能看到已在量产过程中被完全淘汰的原始蒸青灶。

从外观上看,蒸青灶和普通的农家柴火灶基本类似,只不过不再用农户蒸饭用的老式木甑,而是在灶台上架一台蒸青箱,里面放一只活动的蒸青屉。鲜叶摊放在晒席上散热失水时,灶上已经开始燃起大火煮水,为上面的蒸汽屉预热。摊放完全后,沸水产生大量蒸汽时就可以上屉蒸青了。蒸青屉底部平铺篾片,将鲜叶均匀地薄摊在上面,插入蒸青箱里,蒸汽时间只需要短短的一分钟。

蒸出来的叶片十分俊俏。摊放后的芽叶本已蔫软,这时突然又焕发了生机,蒸汽过后重新变得汁水饱满,翠绿盎然,和炒青之后水分散尽、叶败芽黄的颓势有天壤之别,看上去就让人增添了几分喜爱。杨胜伟曾经对蒸青后的叶片进行生化成分测定,这时虽然多酚氧化酶和过氧化物酶催化活性被完全钝化,但其表面水分反而增加了6%~10%,这也是制好之后的恩施玉露能够保持色绿如玉的重要原因之一。

但一次上屉的鲜叶最多只有半斤,这么蒸的确是太慢了。蒋子祥的生产车间里已全部改成了自动化的蒸汽设备,鲜叶从传送带上缓慢地经过一只蒸汽滚筒,近一分钟之后从另一侧掉落进扇干槽内。

恩施玉露真正的难度是在蒸汽之后。我们在屯堡乡里找到老茶师雷远贵,他在一家茶叶公司上班,公司还保留了后续手工制茶的环节,他的手艺因此有了用武之地。他今年59岁,他的大伯雷大连是比杨胜伟还早一辈的老手工茶人。雷远贵跟大伯学了恩施玉露的制作方法,很早以前是在家里的小作坊做,后来地方上茶叶经济不景气,他改去种田,十几年前才重新回到这个行业来。 和雷远贵一起的共有5个师傅,他们分别在两台焙炉上作业。蒸青完摊晾扇干水汽后,几个师傅要共同完成炒头毛火、揉捻和整形上光等环节。

炒头毛火的目的是继续蒸发蒸青叶组织中的水含量,所谓的炒,其实是师傅把茶团在焙炉上抛撒和翻滚。长方形的焙炉就像北方农村里的单人火炕,下面炉膛里烧火,给翻滚的茶团恒定的热度,使其蒸发水分,相当于把炒青拆成了两三步来完成。焙炉表面的标准温度是140摄氏度,熟练的雷师傅也不免有被烫伤的时候,伸开手,好几个手指尖都是茧子套着烫伤的大泡。5个师傅凑在一只焙炉前,将四五斤茶轻快地捧起高抛抖散,又要眼疾手快地将零散的茶叶收拢,以免有些叶片粘连在台面上时间过长,枯黄焦边。15分钟抛炒之后,茶坯开始变得叶色暗绿,嫩茎出现了“鸡皮皱纹”,雷师傅说,这时候再手捏茶坯,既不黏手,茶叶之间也不再相互粘连,说明含水量达到了60%左右。茶坯在头毛火下炉后,需要再次摊晾,仍旧是均匀摊薄,大概需要半小时时间。

接下来要进行的就是和炒青绿茶同样的揉捻。仍旧要用焙炉,把温度调至90多摄氏度,先是单人默默地滚转和摁压,再几个人分列对侧,像推石磨一样往返滚揉茶团,每个人控制好手里的一团,同时要跟上别人的节奏,在枯燥的重复动作之后,多少活跃了车间里气氛。揉捻的过程要进行40分钟左右,这时茶坯已经基本形成条索,含水量减少到50%,茶坯中的胶质物也被逐渐碾破流出。

普通的绿茶揉捻之后基本可以松口气了,但恩施玉露却还有漫长的路要走。接着是炒二毛火,两个师傅配合着左右往返推铲,让茶团像滚雪球一样翻动,在这个过程中,茶叶的水分继续散失,茶条也逐步卷紧挺直。大约10分钟,茶条从暗绿变为了墨绿,条索紧结柔软,微微有刺手的感觉,这时含水量进一步降到30%左右,之后又是30分钟左右的摊晾时间。

真正让恩施玉露焕发出神奇的是师傅们整形上光的高难度技术,经过这一环节,恩施玉露才变成松针般饱满笔直、葳蕤生光的形态。真的不是一根根捋直再添油增亮的吗?好奇地耐着性子看雷师傅操作。

整形上光的工作量以“手”来计,一般男茶师可以掌控不到两斤茶坯,按照1比5的比例,最后制出的一手干茶只剩4两左右。整形上光有“搂、端、搓、扎”四大手法,一把散茶在他们手中变得整齐有序,先顺着焙炉平面兜底,再翘起大拇指将手掌平顺地按压下去,两只手来回倒并时不时将茶团扭转,茶却像面团一样一点都不会散掉。这个过程中最好玩的是“扎”的环节,前面不断揉搓后茶团已经基本理顺,整理成条形的草垛状,雷师傅两手往两边拔,把“草垛”一分为二,再重新混在一起继续揉搓。他介绍说,这么做是为了将过长的茶条折短,弯曲的茶条也能随之抽直,“恩施玉露是形如松针啊,当然不能那么长啦”。看师傅操作十分轻松,我也试了试,里面其实牵绊着很多力量,使一把劲,能看到被拽开的横截面上茶条是长长短短地支棱着的。

这样的反复揉搓和拉直要持续将近一个半小时。即使吹着风扇,但焙炉的温度和持续的劳作还是让他们汗流浃背。做完一手茶,几个人围在一起抽支烟解乏,像谷雨前最忙碌的季节,每天从早到晚要工作十多个小时,但所有人加起来也只能做几十斤而已。 古法遗存与艰难

老老实实地按照传统技艺来做一手茶,工序繁琐,至少要用4个小时,一整天的量也没多大,所以恩施玉露从来就不是一种便宜的茶。20世纪60年代初,恩施玉露被评为“中国十大名茶”之一,但跟同时上榜的西湖龙井、洞庭碧螺春、黄山毛峰、六安瓜片、武夷岩茶等等相比,恩施玉露的影响力显然已逊色了太多。杨胜伟一辈子都在跟恩施玉露打交道,他认为成本过高是恩施玉露曾走下坡路的一个很重要原因。

“恩施是山区,虽然很早就有机场,但以前几天才有一班飞机,出货量没法保证。那时候只能靠汽车往外拉货,舞阳坝的老客运站外面当时卖茶叶的人特别多。”杨胜伟回忆说,因为恩施玉露制作复杂,所以售价也比其他茶类要贵,60年代时,恩施茶麻公司门市部收购本地做的龙井、烘青和恩施玉露时,价格就已差距很大。龙井的收购价是每公斤3块多,烘青只要一两块,但恩施玉露的单价就要达到六七块。“那时候很多外地人临走的时候都想带恩施玉露,因为名气大嘛。有些人就拿炒青加点水搓成松针形状,还有用红茶搓的,价格特别便宜,买东西的人着急走,又接受不了真玉露的高价格,久而久之,更没人愿意做玉露了。那些带着假茶叶回去的人,喝完肯定觉得不好,在外面又砸了恩施玉露的牌子。”

蒋子祥当时所在的乡镇企业是恩施市唯一一家有量产的恩施玉露公司。随着80年代芽茶的兴起,以及大宗绿茶生产普遍采用了机械加工的方式,恩施玉露缓慢、复杂、昂贵的缺点大大限制了它自身的发展,不光它是如此,全国各地的蒸青做法也都因此基本上消失了。

恩施在大山深处,21世纪初期,这里通往外面的都还是陡峭而狭窄的山路。据说很多高中生以为湖北民族学院应该在武汉,报考之后才发现原来在恩施,这些从江汉平原过来的学生每次坐车走山路总会有人吓哭,因为从车窗望出去,路边都是看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交通的闭塞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恩施人对待外界的态度。

上世纪90年代中期,日本的两位茶学专家清水康夫和松下智曾分别两次到访恩施,在日本最高级的茶品也叫玉露,而且日本大多数绿茶仍旧沿袭的是唐宋传过去的蒸青古法,他们都很好奇,在中国还能遗存下来的蒸青绿茶恩施玉露是什么样子。杨胜伟回忆说,两位日本专家的来访并没有受到地方政府的欢迎。“本应是政府来组织接待,后来把任务直接交给了茶麻公司。90年代时大家都很保守,认为恩施玉露的做法应该保密。但日本专家想看,没办法,就把里面的一些关键环节取消,弄一套不完整的做法给日本人看。但两位专家看完仍然觉得很好,清水康夫题了辞,‘恩施玉露,温古知新’,说明他承认恩施玉露比他们日本人做茶的历史要悠久,他们有跟我们学习的成分。松下智回国后写了一本书叫《中国名茶之旅》,他后来寄给我一本,里面写道:‘恩施玉露有极好的香气,并且其浓郁的味道比起日本的玉露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些交流就此截止,之后双方再没进行过互动。但杨胜伟仍自信地认为恩施玉露胜过日本。“日本的玉露为什么要全程遮阴啊,我觉得是自然环境不够好,光照太足,但我们有天然林,遮光效果好,不用遮阴,采的茶叶也是很绿的。” 恩施玉露从一诞生起就被视为一种名贵的优质茶,尽管生存艰难,但当地忠实稳定的消费群还是让它保留了下来。芭蕉乡黄连溪的蓝姓茶商在总结前人的基础上创制出玉绿,这种手工技法先是经过族内的七代嫡传,后在清末时被外姓人王乃庚剽学掌握,从此开始了玉露技法的社会传承,同时蓝氏家族反倒逐渐弃茶而另谋职业,直至新中国成立前,蓝姓中已再没有人继续从事这个行当了。

清末至民国初年之后,恩施玉露开始销往外地,因其实为难得稀有之物,还曾获得官方赐名“蓝氏稀焙”。恩施市民风民俗史学工作者贺孝贵曾在10多年前走访芭蕉乡老人,写了《恩施玉露茶史话》一文,里面记载了清末当地茶商“吴永兴号”的历史。这家以经营恩施玉露为主的商号以人力肩挑背扛和骡马驮运的方式外销茶叶,还曾经赊1000公斤玉露给当时正在湘、鄂西一带经营马帮生意的贺龙,让他卖钱去赔偿一起人命官司。杨胜伟说:“虽然恩施的地理位置对茶叶贩卖出去有很大影响,但这也在抗战时期保护了恩施,当时重庆成为陪都,所有的茶叶都是靠恩施来供应的,这反而促进了恩施玉露的发展。”

“在经济萧条时,很多人还要来买玉露,这保证了玉露这种蒸青的做法还能继续存在下去。比如,1958年有个上海的老师下放到我们农校,直到70年代他才调回上海农学院,他回到上海也一直酷爱玉露,每一年都托农校一个搞后勤的职工帮他买,一直到他去世,年年如此,当时一年的茶叶钱就要花3000~5000元。有时候我们弄不到玉露,就找些学生来,在学校做龙井的锅里抓条出来做,每次也要抓三四锅那么多。”杨胜伟说。

台子茶与利川古茶树

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位于湖北省西南边陲,西部和北部绵连重庆,南沿和西南角与湖南湘西接壤。恩施州属云贵高原的东延部分,是典型的山区,全州森林覆盖率超过了70%。恩施两市六县几乎都种茶,有趣的是,各乡镇常有自己独爱的地方品种,比如利川市的雾洞茶,产区是利川忠路镇的雾洞坡,据说早在唐时,该茶就已是朝中贡品,但去看他们的工厂,在镇上一个破败的小院里,生产规模不大,不过它至今仍是镇里人最爱饮用的一种茶。

在杨胜伟他们还没有争取到恩施玉露的地理标志之前,该茶也一直只在城区周边盛行,大概就与当地各茶把持一方的局面有关。恩施市是恩施州首府所在地,周围被三山环抱,北部是大巴山脉的南缘分支巫山山脉,南部是武陵山脉,西边夹一条方斗山,将恩施划定中央,一条清江穿城而过。恩施玉露的茶叶产地就分布在城区周围的山水云雾之间。

著名的五峰山距离老城区城关镇以东只有一公里,田家茆、龙首山等五座山峰并立,曾经是恩施市最著名的茶园,但可惜的是随着市区的发展,这里已经彻底变成了高档住宅和商业新区。恩施玉露的茶园面积现在共有30万亩,蓝氏家族所在的芭蕉乡侗族乡是其中一个重要产区。芭蕉乡在市区西南方向,容易到达的枫香坡等地都是茶区,但更多的是在开展茶园体验的旅游项目,这样的环境对于专业的茶叶生产来说显然不太令人满意。

蒋子祥带我们往芭蕉乡人迹罕至的深处走。他为了寻找更适宜的环境栽培当地野生的台子茶,跑了很多地方,最后选中了芭蕉乡蒋家坡的一块地。台子茶是恩施玉露最早选用的鲜叶,随着育种技术的进步,国家级良种龙井43号和浙农117也被公认为是制作恩施玉露的主选原料。“龙井43号的特点是香气好,汤色清亮,但独芽率低,叶底不够匀整,做出来的形状不是最好;浙农117独芽率高,形状最好,但香气不足;台子茶介于两者之间,叶底比龙井43号好,香气比浙农117足。”蒋子祥认为台子茶的综合指标最高,所以花了很多力气发展台子茶园。

“台子茶嘛,是长在坡台边角上的茶,也就是本地的野茶。”蒋子祥随手一指,对面山坡上老百姓的农田里东一棵西一棵形态各异的全都是。“刚解放的时候,我们走到最近的宜昌去也要花一星期时间,往返就是半个月,如果去买粮食,一个人最多扛100斤回来吧,一家人根本吃不了几天。所以必须解决自己吃饭的问题,就把茶树都砍了种田,田中间留几行种点茶叶自己喝喝。”蒋子祥觉得台子茶比国家级良种更有优势,“本地长的茶对环境的适应性强。台子茶的根系特别发达,土壤水分含量不足的时候也能长得很好。其他的改良品种就不行了,是一根独根。”

他在蒋家坡选了一块朝向东南的坡地。“在恩施种茶有优势的是800到1200米之间的坡地,同时要考虑局部的小气候。一个是光照的时间,不能全天都照到,所以东南朝向的最好,午后基本上就是沉在云雾里了。而且必须要有水源,蒋家坡的水源充足,你看这股很大的就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山泉。”蒋子祥曾经拿几个地方的茶去做检验,发现品质好的茶大多都位于恩施的硒矿带上。恩施境内的硒矿蕴藏量居世界第一,富硒茶是当地主要的含硒生物资源,虽然硒的含量并不会影响茶叶的香气和口感,但富硒茶的概念还是在恩施很火。蒋家坡在探明的富硒带上,沿路走能看到植被下面裸露的岩石,有些是灰蒙蒙的炭色,有些在阳光下微微泛着蓝紫色的暗光,那些都是硒存在的标志。

台子茶园需要花更多精力来照料。“我们当地把台子茶也叫六兜茶,兜是说这些茶长得一簇簇,有大有小,品种差异很大,相互之间也没什么联系。但对我们做茶人来讲,就必须克服这种差异性。”蒋子祥的台子茶园全部采用有性繁殖,他说,“我如果也做无性繁殖,就变成州里用台子茶培育的良种鄂茶14号了。无性繁殖虽然方便,但台子茶本身根系发达的特点就没了,所以我都用茶果来种,但这样长出来变异的可能性很大,所以还要看情况,不断地把不好的茶树拔掉,一轮一轮地筛选,把比较接近的良种逐渐保留。”他的茶园已经长了四五年,逐渐进入了采摘期,“茶园6年之后才进入丰园期,到时候会长得很茂密,一排排之间只有一个人勉强通过的距离”。前期栽种时,每个土窝里要撒四五个茶果,大多数成活率都很高,长出来时已是浓密的一簇簇。

我们去的后几天,遇上了连续的阴雨天气。站在坡顶俯视茶园,那雾气总像潮水般,一下子退了,扯出茶田里的几抹绿色,又忽然静悄悄地涌上来,摆出一种伺机将你扑倒的架势,把眼前的整个世界淹没在水雾之中。令我惊讶的是,我天天都会被各种当地人问好多遍:“你觉得什么时候会迁都?北京的天气是不是很糟?你们能呼吸得上来吗?”他们的语气里总是带出一种优越感,于是我也渐渐想明白了,放弃想寻找精耕细作,认真研究土壤、光照和茶树管理的茶人和茶园的想法――对当地人来讲,“北纬30度的高山地带,坡圆谷平,伏流百川,冬天-5℃到-2℃,高山上都会下雪,虫卵会被冻死,基本不需要农药,化肥也不用,不是怕卖不出去,而是用上化肥茶的口感不好,要用鸡粪、牛粪发酵的有机肥,配上油菜籽榨完油的油渣,这样茶才好喝”。在天赐的茶树天堂,还需如何? 我们在雨中居然遇到一位采茶的老人,站在雾气笼罩的茶海里,头戴斗笠,身披着化肥袋子改成的雨衣,猛一看颇有遗世独立的隐士之风。下雨天还采茶?原来他是想趁雨天把一些老茶树砍掉,让它们来年再长新叶子出来。立春前该做的工作一直拖到了快到谷雨,真是够悠闲的,老人家呵呵一笑,伸出三个手指,“一年能赚3万元”。这片茶园的收入已让他很觉得安逸,种茶也相当自在。

雨天更觉得山中宁静。位置高低不同的茶田周围被政府规划出保护林的范围,这时只听着画眉和喜鹊恣肆地叫着飞过,路边跑出来的山鸡很蠢,只会往前跑,不知道跳到路边树林里躲起来。老人说,如果早上静悄悄地跑到茶田来看,“野山鸡飞得哪里都是”。他家住在山下的峡谷里,他指给我看他的房子,浓雾中实在看不清楚,只能依稀辨出一条被雨水打混的河流从山上流下,那就是清江了。山里人少,除了人在种茶,几乎就是动物的主场。“这么说吧,除了大熊猫和东北虎,我们这里什么动物都有。蛇?当然有了,遇到了我就把它捉住,拿回去烤着吃特香。”

我们需要找到老树茶,跑到州农业局去问,经济作物科的工作人员推荐我们去利川的忠路镇,去年他们在那边给200棵古茶树挂上了保护的牌子,“其他地方也能零星找到,但忠路太偏僻了,古茶树留下的比较多”。

我们坐高铁到了利川市区,接着坐车两小时到了忠路镇上,最后又换车走了40分钟山路,这才到了胡家塘村。村长胡林美是村里少有的青壮年,因为两个儿子读中学无人照顾,5年前他放弃打工从外面回来,见多识广的他理所当然就被选为村长。村里大多数是老年人,每年都是只卖鲜叶,能做茶的人不多,他骑着摩托车出去了好一阵子,才在村里要来一小包村民自己炒制的茶叶,原料就是后山上的古树。他拿一次性的塑料杯给我们冲,水面上还浮出好多炒焦的黑渣子,做工果然是不敢恭维,但一喝味道却极其好,十分鲜爽,香气也悠长。

我们到村后面的农田里看古树,一棵棵随意地杵在田埂边,胡林美扒拉开树枝看树的根部,底部有脚脖子那么粗。“这棵少说有四五百年了。我们村姓胡的祖籍江西,都是湖广填四川的时候迁过来的,来了有400多年,他们来的时候这些茶树就在了。”这些古树大多长在坡地上一块块梯田的边缘,“为了防水土流失才没有砍掉”。我们陆陆续续找了几十棵老树,很多芽头都长得很壮了,但还是没人来采。“村里都是老人,这些茶根本采不过来。老树的价格也不高,嫩一点的最多十几块钱一斤,而且长得位置不好,很难采,忙活一天只能赚几十块。”

胡林美让我采一颗芽头尝尝,“细嚼,回甜很好”。我尝了下果然味道鲜嫩又清冽。“我们这是正宗的砂土壤,很适合茶树生长。”胡林美说,虽然雾不算多,但茶树零零散散地生长在高大茂盛的茨竹、水杉、樱花树之间,遮阴很好。他带我们去看后山上的一口水井。“茶树长得好也是因为水源好。我们村的人都喝那口井水,是从山上冒出来的山泉,特别甘甜。”20年前,村里集资在山泉口上修了水井,连通管道让泉水入户,夏天的时候,老老少少就集中在下游的水边乘凉玩耍,“庄稼都不需要山泉来灌溉的,每年的雨水足够多”。

胡家塘村的老茶树都被恩施的一家茶商收购了。后来找到这家公司,原来老板娘王姐的老家就在胡家塘村。“我每次回老家喝茶,都觉得比外面的要好喝。后来才知道,老家的茶是老树茶,叶子比龙井43号要厚,梗也粗些,喝起来回甘更好。”她觉得古茶树珍贵,就想着拿来做茶,去年州农业局给古树挂牌,也是他们去跟政府呼吁要保护的。王姐的问题在于制作恩施玉露的技术能力,她只能少量地让当地的茶师手工做一些出来,作为高档茶叶卖给极少数客户。

湖北恩施全境的森林覆盖率超过70%,雨中的茶山笼罩在浓重的雾气里

杨胜伟是“恩施玉露”权威的研究者

蒸青之后的茶青重新变得汁水饱满,翠绿盎然

除了采用蒸青法,恩施玉露另一大特色是挺圆如松针的外形

恩施玉露的茶产地全部集中在恩施市区周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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