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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文人皆入蜀

小编:

若问“自古诗人皆入蜀”这句口头禅从何而来,一般都会联想到诗为一代之盛的唐朝。的确如此,整个唐五代时期,因为国家政治军事大局的原因,出现了波澜壮阔的文人入蜀浪潮,三百余年间,前后相续,未曾衰歇,往下一直延续到宋代,它深刻地影响了巴蜀地区的政治和文化发展进程。

唐五代的巴蜀,政区沿革大致如此:唐太宗贞观元年(627),全国因山河形便分为十道,巴蜀地区主要分属剑南道和山南道。其治所分别在今天的四川成都和陕西汉中。唐肃宗至德二年(757),又分剑南道为剑南西川和剑南东川,分治成都和梓州(今四川省三台县),自此“两川”就变为“三川”。唐末,王建和孟知祥相继控制巴蜀,割据称雄,历史上分别称作前、后蜀。公元965年,后蜀政权灭亡,巴蜀地区纳入赵宋王朝版图。

这一历史时期的巴蜀,在整个国家政治地理版图中的地位是相当重要的。其地自为天府,经济发达,物资富足,号称京师长安之外府,但其在今为内地,在唐为边疆,西临吐蕃,南接南诏,同时面临着西、南两个方向的军事压力;特殊时期,巴蜀又是唐帝国的战略后方,关中地区受到吐蕃威胁之时,剑南道的兵力又可形成犄角之势以为牵制。因此,相对于此前南北朝时期长达几百年的被遗忘状态,它由沉寂无闻一变而为热闹喧哗,由无足轻重一变而为举足轻重,巴蜀地区的安危,往往就事关唐帝国的安危。更有甚者,安史之乱以后,巴蜀地区均为几位唐朝皇帝的避乱之所:天宝十五年(756),唐玄宗避安史之乱奔蜀;兴元元年(784),唐德宗避李希烈、朱之乱,奔避汉中,且急欲西幸成都,为群臣所谏阻;广明元年(880),唐僖宗避黄巢之乱,幸蜀至成都;光启二年(886),僖宗再幸汉中。由此可见,巴蜀地区实为关系到大唐帝国安危存亡的战略大后方。所以明代的于慎行说:“唐都长安,每有盗寇,辄为出奔之举,恃有蜀也。所以再奔再北而未至亡国,亦幸有蜀也。”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之下,唐代就成了巴蜀历史上自隋初到宋末这将近700年间移民入蜀最为显著的时段。帝王、百官、文士、流民,各色人等不避蜀道之难适彼乐土,跋山涉水,进入蜀中。

初撼蜀中文场

隋唐易代之际,中原地区兵连祸结,干戈云扰。因为地理的险阻,巴蜀地区得以远离战乱,社会环境相对安定,故而北方移民大规模迁徙入蜀,由此形成唐代历史上第一次移民入蜀的高潮。其中,我们可以看到不少著名历史人物的身影。如高僧道基,避乱入蜀,在巴蜀地区弘扬大乘。武德元年(618),当时年仅十九岁的玄奘自长安出发,经子午谷翻越秦岭,抵达成都,师从道基学佛,在蜀的四五年间,玄奘与其兄长捷居于成都空慧寺,广泛研读佛学典籍,深得蜀人仰慕。贞观元年,渤海人高士廉出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镇蜀期间,教化蜀人,诱导民风,又在公务之暇召集成都地区的文人士子,讲论经史,复兴学校,他的这一番作为,后人多以其与汉代的文翁化蜀相提并论。另外,并州人武士于贞观初年就任利州(今广元)都督,著名相士袁天纲蜀中任满归京述职,途经利州的时候,曾为其女武则天相面,这就是武则天出生于广元之说的由来。

随后,唐朝的诗人们就来了。所谓唐代诗人皆入蜀,当然多少有些夸张,但是唐代最重要的诗人都有入蜀的经历,而且往往在蜀地其诗歌创作就登峰造极,却是历史的事实,所以韩愈有“蜀雄李杜拔”的说法。现在所能考知的唐代入蜀诗人,最早在唐高宗年间,那时诗坛俊彦如雨后春笋,纷纷崭露头角,初唐四杰卢照邻、骆宾王、王勃、杨炯,以及杜审言(杜甫祖父)、刘希夷、沈期等著名诗人都有过入蜀的经历。其中王勃和骆宾王居蜀时间均在两年以上,王勃的全部两百多篇诗文,有近六十篇作于蜀中;卢照邻在蜀期间虽然只留下四十多篇作品,但却占其全部诗文数量的三成。四杰居蜀时,行踪遍及广元、阆中、绵阳、三台、德阳、成都等地,随处与宴唱和,广泛结交文士,这对寂寞萧条了数百年的巴蜀文坛,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他们的诗作迅速传播,在前无诗歌传统的巴蜀地区,第一次播下了诗歌的种子。

其后直至唐玄宗开元年间,赴蜀者或是衔命入蜀的使者,或是任职于蜀地的官员,或是获罪流放贬谪的文士。这其中虽然有著名诗人如张说、孟浩然、王维、崔颢等也曾到过蜀中,张说和孟浩然还是两次入蜀,但他们都如蜻蜓点水一般,旋点旋飞,只有张说留下了为数不多的几篇作品,对巴蜀文学和文化没有产生多大的影响。

入蜀大潮星光灿烂

但是高峰马上就来。天宝十四年(755)冬,安史之乱爆发,次年六月,潼关失守,唐玄宗李隆基仓皇奔蜀,一波动万波随,由此造成了巨大的移民浪潮,长安城文武衣冠风流云散,百官士庶纷纷扈从入蜀。与隋唐之际的入蜀高潮相比,此番入蜀者以皇帝为首,自然影响了入蜀者的身份构成,王公、高官、世族、名流,一时间蜀中俊彦云集,热闹非常。玄宗离蜀后,改蜀郡为南京,升为成都府。当然,在后世巴蜀诗人眼中,这一时期入蜀的所有人,包括玄宗,都比不上一个伟大的杜甫。杜甫的入蜀,无论对他本人的诗歌伟业,还是对巴蜀地区的文化发展来说,都是意义十分重大的。

不仅如此,安史之乱的长远影响还在于它改变了唐帝国的政治地理结构。为平定安史乱军而在各地区建立的军事方镇,既有其土地,又有其人民,又有其兵力,又有其财富,摇身一变就成了京师长安之外的主要权力中心,俨然一个个独立王国,凭借其强大的实力对抗朝廷。方镇的正常运作需要有一个庞大的智囊集团――幕府予以支持,又因当时的朝廷制度规定,新及第的文人,一般都必须进入方镇幕府获得政治实践的基本经验,然后才能入朝为官。故而在安史之乱以后的中晚唐时期,一般文人都有过进入方镇幕府的经历。这其中,剑南三川(剑南西川、剑南东川、山南西道)是少数为朝廷所能够直接控制的藩镇,其中剑南西川则是首屈一指的雄藩大府,全国其他地区的方镇无法与之相比,因此朝廷多以重臣贵戚出镇西川,而且这些人日后入朝拜相者极多。有学者统计,自唐宪宗元和元年至僖宗乾符六年,在担任三川节度使的93人中,大约每2名节度使中就有一人成为宰辅。出镇西川的历任节度使中,严武、韦皋、武元衡、段文昌、李德裕、杨嗣复、白敏中、李景让、高骈、陈敬等人,皆为唐世重臣,声威显赫,或位居宰相,或爵至封侯,所以史书上有“西川为宰相回翔地”的说法。 在方镇之重、府主之尊的直接影响下,大批外地文士越鸟道,度剑门,络绎不绝地奔赴蜀中。兼因天府之国,富甲一方,初出茅庐的文士对此不可能无动于衷。所以剑南西川幕府在中晚唐长达一百余年的时间里,人才济济,霞蔚云蒸。比如武元衡镇蜀时,其幕僚如裴度、柳公绰、杨嗣复等人,后来皆为股肱之臣,权倾朝野,名垂后世。当然,方镇大员本人也对当地的文化发展有着直接而积极的影响。如韦皋出镇剑南西川时,大兴佛教,并自出俸钱五十万,续修嘉州凌云寺大佛(今乐山大佛)。杜元颖镇蜀时,命蜀僧知玄在成都大圣慈寺讲法,每天听众多达万人。

在以入幕为主要形式的中晚唐入蜀大潮中,这些外地文人跋山涉水入此彀中,极大地提升了巴蜀地区的文化品位。更为重要的是,盛唐以后大规模进入成都幕府的文人,他们的功名不在马上,而在笔端,高楼垂柳和剑影刀光不再是生活的主题词,他们在高度程式化的幕府公务中寻觅着仕途的晋身之阶,又凭借丰厚优裕的物质条件悠游卒岁。川主,幕僚,乐妓,沉浸在酒席樽前,高歌低吟,舞文弄墨,互竞才智,各领风骚,这就是此一时期成都地区最为常见的文化生活场景。游宴的地点,有浣花溪、摩诃池(今成都市天府广场一带)、张仪楼、合江亭、西亭、北池、武担寺等地。

成都幕府的文人雅集,往往少不了一类特殊的参与者,这就是轻歌曼舞的蜀妓。说到蜀妓,首先就会想到薛涛。薛涛本为长安人,幼年随父入蜀,终身流寓蜀中。西川节度使韦皋召其陪宴赋诗,遂入乐籍。薛涛身份较为特殊,她容貌俏丽,工于词翰,才思敏捷,既是官妓,又是才女,在幕府游宴中扮演了一个极为重要的双重角色。现存的薛涛诗作中,最多的就是与西川府主、幕僚以及其他地方官员的酬应之作。薛涛一生出入幕府,酬应官场,结交名士,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和著名诗人元稹、白居易、张籍、刘禹锡、杜牧等人皆有唱和,是以诗达四方,名扬京华。她长期居于成都浣花溪,制作十色小笺用以题诗,当时即号为“薛涛笺”。薛涛自入乐籍起直至卒于成都碧鸡坊的五十余年时间,正好是西川幕府游宴唱和最为兴盛的五十年,也是唐代成都文场最为热闹的五十年,这对于晚唐五代以至两宋时期巴蜀地区文化的繁荣,意义是不可低估的。可以如此断言,在整个唐代文学史上,薛涛难望杜甫之项背,但就巴蜀文学的发展而言,女校书的地位犹居于诗圣之上。

蜀地成为全国文学、绘画中心

唐末,时任剑南西川节度使王建,四处出兵,攻城略地,很快就全部据有巴蜀之地,割据之心日炽。公元907年,唐帝禅位于梁,王建乃用韦庄之计谋,率群臣吏民哭之三日,然后即帝位于成都,史称前蜀。这是继公孙述、刘备、李雄之后,由外地入蜀者建立的又一个巴蜀割据政权。黄巢起事后大批入蜀的衣冠士庶,就此流寓蜀中,蜀主王建礼贤下士,以为己用,故前蜀之典章制度,大有唐朝之遗风。后二十年,前蜀灭于后唐,孟知祥镇蜀,复又割据称雄,建立后蜀。后蜀后主孟昶在位时,令成都城墙上遍种芙蓉,此即今日成都别号“蓉城”的由来;据说历史上第一副春联“新年纳余庆,佳节号长春”,也是孟昶在成都时作的。

两蜀割据时期,蜀中安定如恒,物资财用丰足,促成经济文艺的进一步发展,作为巴蜀地区政治和文化核心的成都,也就达到其在历史上的巅峰时代,不但是当时中国第一大都市,而且是当时中国文学艺术的最大中心。这可以从两个方面看出:一是西蜀花间词风的兴盛。欧阳炯《花间集叙》说:“绮筵公子,绣幌佳人,递叶叶之花笺,文抽丽锦;举纤纤之玉指,拍按香檀。自南朝之宫体,扇北里之倡风。”以“北里”为代表的两京温柔富贵之乡,不仅是南朝宫体诗风北移之后得以继续生长的土壤,也是唐末五代时期巴蜀地区香艳词风产生的温床。随着大批文人入蜀,“北里倡风”也随之吹入蜀中,与成都地气相接,花间词的兴起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蜀地花间词人中,以入蜀者占了绝大多数,如韦庄、毛文锡、牛峤、张泌、牛希济、毛熙震等人,他们在变换存身的地理环境的同时,也把中晚唐文人词的传统播散入蜀,嫁接在成都这片土地上,成都也的确为花间词的生长提供了最为适宜的一方风土,当时词坛上出现了本土词人的身影,如欧阳炯、尹鹗、阎选、李、花蕊夫人等。入蜀者众,人才济济,词风一时兴盛繁荣,远远超过当时另一文学中心南唐金陵。

二是起自初唐而盛于唐末两蜀时期的成都壁画艺术。唐代以前,巴蜀本土绘画并不发达。初唐时,著名画家薛稷入蜀为彭山令,蜀地颇多其画作,杜甫在蜀时还见到他所作的壁画。自安史乱起唐玄宗入蜀开始,一直到前后蜀时期,长安及江南地区大批著名画家流寓入蜀,现在可以考知者有卢楞伽、韦偃、王宰、赵公、范琼、陈皓、彭坚、辛澄、常粲、孙位、张询、贯休、滕昌等人。这些代表当时各种画派最高水平的艺术大量流寓蜀中,给巴蜀地区的绘画艺术带来革命性的影响,同时,他们入蜀之际,往往携带大量秘府散逸的珍本名画,流传在蜀,嘉惠后学,其影响更不可估量。于是成都又为唐末五代时期全国的绘画艺术中心。

一曰文学中心,一曰绘画中心,唐末及前后蜀时期成都文化地位的这种惊世骇目的提升,须立足于整个唐五代历史予以观照。在巴蜀文化的舞台上,自初唐至两蜀的入蜀文人,长啸当歌,长袖作舞,举手投足之间,引领巴蜀文化之时尚和潮流,三百余年的积淀,最后在两蜀时期成就了一个空前绝后的、在文化上跃居全国之首的巴蜀地区。

要而言之,三百余年的时间里,巴蜀文化由靡转健,积健为雄,关键因素就在于大批唐人的入蜀。作为唐五代巴蜀文化的重要创造者和参与者,入蜀文人渡涉艰险进入四川盆地这片山围四塞的“陆海”,为巴蜀地区进行持续长达三百余年的文化输入,此输入强度之大,与两晋南北朝三百余年间入蜀文人的稀少形成鲜明对比。巴蜀文化的发展突飞猛进,不但与汉代的兴盛形成遥相呼应之势,而且预先开启了两宋时期的繁荣局面。于是,北宋中叶的三苏出川就成为历史的必然,这不仅是巴蜀文化史上的重大事件,在中国文化史上也意义深远。然而必须站在历史的高度,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没有唐代的杜甫入蜀,就没有宋代的苏轼出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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