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棉布上的马蓝花

小编:

瑶山春色如醪

没去贵州前,我并不认识马蓝这种植物,尽管我们的祖先早在秦汉时期,就开始用蓝靛茎叶混同石灰水浸泡后,从中提取靛蓝,并用来印染棉麻土布。在我国56个民族的印染史中,无一例外地都使用过靛蓝印染。作为古老的民间技艺,曾经极大地丰富过传统文化的内核。遗憾的是,它正在随时间流逝一起消失,正如许多旧事物总在不断离开世界一样。

见到靛蓝,是在黔南州荔波县。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晌午。沿樟江南岸道路朝广西的方向,漫无目地走。离开大小七孔风景区的森林以后,并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清楚这片沉寂的大地,除了突兀起伏的喀斯特山丘、贫瘠干旱的沟谷和人烟稀少的村落,还有多少过去时代的物象,足以羊肠暮春行程。樟江就在身边,穿过平缓的河谷,静静地流向远方。它是珠江的源头,看上去还没有遭受到人类活动更大的破坏,水源丰沛,清澈舒缓。

梨花和桐花热闹地开着,远山近岭,漫坡雪白。这样的景象悦目赏心,可以慢慢享受。不需要和田野里那些工蜂一样,急着在金黄的油菜花海和蜂巢间奔跑。我有大把时间慢下来,敞开肺腑,呼吸大地清新润湿的空气,倾耳风声鸟语,极目水光山色。这是一段幸福的旅程。

汽车驶离樟江河岸不久,就进入了人烟稀少的喀斯特山区。道路两旁不时有古树出现,虽然一棵两棵的鹤立鸡群,给想象留了足够的余地。大地之上,任何一棵大树经历的四季风雨和见证的历史,都比那些正被水泥涂料覆盖的建筑年长。山丘绵延起伏,奇形怪状,要登上那些孤零零的山顶,会很艰难,自然就让人生出无限敬畏。在朝阳区瑶山谷口,突然出现了一棵巨大的皂荚,孤峙于青油油的麦田。这棵皂荚枝干挺拔,需四五人张牙舞爪才能合围,一看就知道它有多么的高寿,在灌木丛生的山坳,显得尤为沧桑阔大。树冠下铺满细碎的落叶,足有篮球场大小,其间有一种喜阴喜湿的植物,站在阴影里,枝叶丰茂,开着紫色的漏斗形花朵,淡雅迷人。事后,我才知道,这种多年生草本植物就是大名鼎鼎的靛蓝原料马蓝草。就是站在那里,我看到了董蒙,在山坡上,干栏式木作建筑依山就势,掩映在桃红李白的春天深处。房前屋后,栽满了青幽幽的马蓝。

关于靛蓝这种染色物质,分属于不同的草本植物科,有十字花科菘蓝草大青、豆科木蓝、爵床科马蓝和蓼科蓼蓝等,分布在我国不同地区。蓝靛染布也依据不同的地理区位和人文环境,又有蜡染、扎染、缝染等不同的染色工艺。荔波县和与之近邻的广西南丹县生长着一种叫粘膏的树木,居住于此的苗、水、瑶、布依等少数民族,取其树干内胶稠的汁液替代蜂蜡,早在2000年以前,就掌握了蜡染工艺。瑶族蜡染图案的绘制很特别,加入牛油煮沸的粘膏汁淋在白棉布上面,用竹条夹绑的钢片或铜片做成的画刀画样,粘膏冷却后反复用石块滚压,最后放入靛蓝染缸浸染上色。粘膏封涂的部分不能上色,经过除膏漂洗,便有了青色和花纹图案的布料。

靛蓝图画的家园

在瑶山的董蒙,过去时代的村寨居然活了下来。山坡上绿叶纷披,鸟鸣声里,大地欣欣向荣。走进董蒙,似乎回到了外婆的花园,到处簇拥着神的鲜花。我记得的世界,原本就该是这个样子:没有公路、汽车、电线杆、红绿灯、垃圾桶、标识牌、抽水马桶和下水道。看来,现代化的图纸还在路上,暂时还没有足够的余暇朱批董蒙,使得这个地方还剩下一群生灵,独立于“麦苗MM兮]f飞,日出而作兮日入归”。时间似乎还停留在春秋战国,在坑洼不平的泥石道路上,青衣一袭的屈原或庄子,好像随时都会荷锄披蓑地出现在村口。人们牵手神灵,还在祖先的背影里相依相偎,管它云卷云舒,大有“自备盏酒兮我独酌”的遗世独立风范。

阿婆已经年迈,神情自如,坐在沼气池青石盖板上绣花,戴着老花镜,专注得旁若无人。老人在绣织一根青色腰带,土棉布质地,红、黄、绿、白、黑五色走线,图案简单明了。打眼就认得那是两只孔雀、十朵牡丹、无数桃花,几何纹花边中规中矩,图案中心则是传说中瑶王的手印。瑶族无疑也是一个爱美的民族,其服饰工艺精致复杂,样式自然古朴,从种收棉花,到纺线、织布、粘膏、靛染、漂洗、描图、刺绣、扎花,到成衣附身,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一套衣裙的制作往往需要一年以上的时间。如此精美繁复的服装服饰,自然要光彩夺目。

瑶族服饰的图案简洁明了,多以凤凰、孔雀、蜘蛛、牡丹入绣,尤喜桃花。劳动者对世界的理解和表达,从来简单朴实,一切都源自天地万物。花鸟虫鱼一目了然,没有抽象、印象、先锋这些普通人弄不懂的主义夹杂其间。事实上,古代的时候,女人们除了种植庄稼、生儿育女、持财理家,个个心灵手巧,纺线、织布、扎染、缝衣、绣花什么的,各种花红活计不在话下,人人行家里手。手艺都是代代相传,并没有什么高深的天赋要求。

在众多民族的手工技艺失传以后,瑶族的妇女们还在坚持用棉花纺线、木机织布,用草本蓝靛和木本粘膏蜡染棉布、扎花刺绣,用最原始的材料和手艺,表达和呈现出充满烟火气息的传统生活。在当下,我们可以把这些依然会传统手工活计的妇女,看成杰出的艺人。民间技艺一旦成为少数人的特权,其实就已经濒临灭亡的边缘。在个人主义盛行的时代,因为久居深山,远离喧哗和现代文明,瑶族的妇女们很可能成为众多博物馆争相收藏展览的对象。而在董蒙,妇女们的劳动者身份货真价实,用握惯锄头镰刀的双手刺绣或挑花衣装服饰,只是为了穿在身上好看,调节一下枯燥单调的农耕生活而已,其间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审美元素和艺术主张。那都是过去时代,相当普通的集体技艺,上升不到形而上的高度,就跟铁匠、木匠、石匠、泥瓦匠一样普遍。然而,当传统技艺被模式化工业化以后,我们别无选择、毫无例外地把那些拥有传统手艺的人,视作文物样的宝贝,并且不会有人跺脚反对,可能还会被继续的时间贴上伟大和杰出两个标签,贴在苏富比拍卖大厅醒目的位置溘然长逝。没有办法,传统手艺的集体失忆,使其古董样弥足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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