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知的黔东南,未知的美

沿着铁路去旅行

相对封闭的环境，使黔东南成为贵州原生态的代言者，但地球上没有什么地方能真正与世隔绝。

山地比平原经济落后，但山地比平原“多样性”丰富。因为大山的封闭，因为山地垂直分布着不同的气候、土壤、植被、动物等，这也造成了不同的谷地之间、不同的海拔高度上分布着不同的民族。

随着沉重的铁轨和高铁的隆隆声呼啸而至，黔东南从中心到边缘被渐次打开，位于边缘的少数民族村寨逐个出现。我们沿着刚开通的贵广高铁一路向西，抵达了贵州黔东南边缘的三个少数民族村寨―保留着中国最古老男性发型、人人持枪的岜沙苗族;去深山采摘植物、蒸煮入浴的高华瑶族;响着侗歌、高耸着鼓楼、架着花桥的四寨。它们像三个路标，让我们看到赤脚踏棘、纺纱织布、自染衣料、几百年刀耕火种的生活正在被逐渐改变，也感知到黔东南的原生态仍然底色犹存。

Tips：坐着高铁游黔东南

乘车提示：

游玩指南：

从江、榕江高铁站附近有黔东南的多个少数民族村寨。从江的高铁站设在从江县东北部的洛香镇，由洛香到从江县、榕江县、黎平县可以看到各种不同少数民族元素，比如苗族银饰、侗族大歌、高华瑶族药浴、岜沙的镰刀剃头和可以随身携带的**等。高铁修通后，由洛香到黔东南侗族地区最大的侗族村寨肇兴，自驾或打车，车程不足15分钟。寨中有五座鼓楼、花桥，还流传着古老的侗布制作工艺。

岜沙：最后的持枪部落

1月初，贵州从江县月亮山麓依然箐黑岭翠，树林幽深。

抵达岜沙苗族村寨时，天阴下来，小雨也刚好落下。远观村寨，只能看到层层叠叠的树。因为正赶上隔壁的苗寨过芦笙节，很多岜沙人都赶去听芦笙，寨子里只有很少的岜沙人，他们身穿深色的布艺，梳着岜沙人特有的发型――头顶顶着一个小小的发髻，周边的头发都剃掉了，这种发型叫做“户棍”，也是在中国能见到的最古老的男子发型。

与普通的苗族村寨不同，岜沙人除了有银饰、穿苗族服装，每个成年男人都会梳这种发型。依照岜沙的传统，男孩从出生那天起，就不能随便洗头、梳头，更不能随便剪头、剃发，直到15岁才由族人用镰刀剃头，这也成了岜沙人独特的成人礼。

岜沙人贾略追告诉我：“岜沙人以头象征高山，头顶上的发髻便是山上的树木，把杂草除掉留下茂盛的树木，代表族人的茁长成长。岜沙以前穷，我们留着头发，穿着土布衣服去县城，都会被嘲笑，现在反到成了一个特点。”

岜沙曾被认为是中国最古老的苗族，中国的苗族曾被描述成唯一与犹太族一样，灾难深重而又顽强不屈，相传岜沙人是蚩尤的后裔，当年蚩尤被黄帝打败，率领自己的部落向西南偏远山地迁移，岜沙人的祖先就是大迁徙的先头部队九黎部落的一支。为了在迁徙中抵御外敌和狩猎，枪对于岜沙人来说，一直是不可缺少的。直到现在，岜沙人依然带枪，也成了唯一被政府允许大规模持枪的寨子。

在岜沙，你可以随处看到一个在田间干活的年轻人，带着背篓，扛着农具和枪。每个人都以拥有一把祖上流传下来的老枪为荣，一个人有几把枪也是正常的。现在岜沙人的枪依旧是火药枪，一把枪的射程只有二十多米。岜沙男人的腰间有时还会挂一个葫芦，用来装火药。

贾略追说：“枪在以前就是打猎用，现在只是一种习惯。近几十年，岜沙从来没有用刀枪伤人的现象，我们跟普通村寨的一样，发生纠纷也许会结怨，但不会用枪。现在给游客表演的时候才会放枪。”

跟随者贾略追在小雨中慢慢前行，岜沙有5个自然村寨，进行旅游开发的，只有沿着公路的大寨，其他几个寨子基本都维持原状，处处草木茂盛。贾略追说：“岜沙人敬树，寨子里的树不能随便砍，孩子出生时，家人会种一棵树陪他们一起长，他死后，陪他长大的树的中间被剖空，做成棺材安葬死者。我们也不会立碑，而是再种一棵树来纪念。”

高华：用绿色树叶入浴

坐车沿着盘山路，走了一个多小时，傍晚时分抵达从江县高华。这里是瑶族聚居区，家家户户都住在依山而建的木制吊脚竹楼里。在竹楼上，向窗外望去，是连绵的群山、竹林，云在山后面遥远地翻腾，杳然无声。

晚上就住在瑶族人赵成清家的竹楼上。竹楼有三层，最下面圈养了鸡和猪，堆放杂物，二层是一个巨大的堂屋，堂屋中间摆放着祖辈的排位和香火，两侧有阳台，也有卫生间，第三层是孩子的房间和谷仓。谷仓建在由四根木柱支撑的一块方木块上，顶部用干草覆盖着。

南方冬天的湿冷被二楼堂屋的火堆驱散，赵成清用瑶语和妻子一边聊天一边做饭。他们特意宰了一只鸡，切了一块猪肚，洗了一筐青菜，笑着说要吃火锅。妻子默默地把干辣椒埋进燃尽的灰中，用残余的热量烤一下辣椒，再把辣椒放到竹筒里，用木棒捣碎做蘸料。赵成清告诉我，由于高华离县城很远，而且一直是盘山路，赶上天气不好，几乎不能下山。他们就自己种菜、养猪、养鸡，基本上自给自足。

灶台旁边，有一口直径两臂长的铁锅。一锅烫水，再加入一捆捆草药，吃完饭，草药也被煮到蹿出香味，就可以泡澡了。

在高华，家家户户都有木澡盆。在冬天，男女老少会泡药浴。“我们会去山里采半枫荷、透骨香、钩藤、九节茶等十余味草药来泡浴。瑶族的祖先一直在迁徙，一直缺少医药，瑶族一般都住在高坡上，环境很湿，用这些药材泡药浴，可以祛风除湿、活血化瘀。”赵成清说。瑶族药浴药方有188种，赵成清经常能采到、使用的，主要有追风伞、半边枫、九龙藤、血藤、节节草等30多种。

除了泡澡，喝油茶也是他们的生活习惯。这种油茶跟藏区的油茶不同：要把米放在油锅里炒一下，把糯米团成小团，过油，配着热水、蒜苗丁、盐巴，再加上一点茶叶，一起冲泡，油茶一般都会在冬天一早一晚喝，可以提供热量，驱寒、保暖。 冬天，对于这里的人是一个休养生息的季节，不用做过多农活，女人担当了造物的角色，从传统服装到家中披挂，都要亲手制作。山中清冷，临到过年，家家户户都会杀猪、宰鸡到各家串门、庆贺，一碗米、几块腊肉、几口米酒，足以让这片小村寨沸腾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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侗布、鼓楼与农田摔跤

沿着都柳江，可以看到两岸大小不一的侗族村寨。位于黎平县南部的四寨就在都柳江岸边，四寨是一个侗族村寨，四面环绕青山、依水而建，寨子里很有多古老的榕树，树干粗壮，郁郁葱葱。

随意地在寨子里走一走，就能听到木槌敲打石板的声音――寨子里的女人正围坐在一起捶打侗布。

侗布制作是侗族传统的民间工艺，布是自家所织，染料也是用自制的靛蓝，在染料桶中多次重复染色后，布才会变成蓝色。再用牛皮熬汁浆染，用鸭蛋清上光。此外，每染一次后，都要在平滑的青石板上捶打，使布面平滑而显光泽。一般这样制出来的侗布，表面光亮，像绸缎一般。

遇到韦海光时，他正在用侗布缠头。要有一人拉着长长的侗布的一头，另一人用手扶住，一个拉一个卷，卷的时候要用手给侗布挤出棱角，才能把布料缠成一个帽子的形状。韦海光说，这是传统侗族衣帽的传统缠法，很多年轻人已经不会了。

在任何一个侗族聚居地，鼓楼都是不可缺少的。每一个村寨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鼓楼，鼓楼是全木质结构的，层层而上呈宝塔形。瓦檐上彩绘或雕塑着山水，花卉、龙凤、飞鸟和古装人物。在鼓楼的中央会有一个大火塘。冬天，寨子里的人都会围绕在火塘边烤火、聊天。

侗族鼓楼建造也相当考验技术，全木制结构，建筑部件之间以木榫衔接，不费一钉一铆，却能建到十多层高。熟练的建筑工匠可以不用图纸，拿一根竹竿丈量比例，所有的尺寸和梁柱间的交错连接都能计算出来。在侗族历史上，凡有重大事宜商议，起款定约，抵御外来官兵骚扰，均击鼓以号召群众。

再过两个多月，等到农历三月十五，四寨将迎来盛大的摔跤节。韦海光也是侗族摔跤传承人，他告诉我们，在四寨，年轻人会直接在水田里摔跤，两个人用臂力和腰腿劲相互角力，各自拾一根青布带，相互将右手插过对方的左肋，右肩互抵将布带绕过对手的腹部，布带两头置于对方的椎，两手抓牢，就像斗牛时两头牛头角相撞的架势。

黄昏时分，我们在细雨中，沿着村中的小路慢步前行，正好路过一片片水田。水田里布满浮萍，前面是泥泞的公路，水田里是正在转动的水车。在四寨，家家户户还按照最传统的方式耕种、劳作。等过完摔跤节，春天也就来了，韦海光和这里的所有人又将重新开始新一轮地耕种，黔东南的一切都重新进入下一个循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