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访胡雪岩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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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雪岩故居位于杭州市元宝街18号。踏进青石板铺设的窄窄长长的街巷，森森然有压迫感。胡府高大的围墙巍然耸立，只有燕子才能轻易飞过。这一幕围墙遮住了江南第一豪宅的奢华，又锁住了多少如烟往事？胡府的正门就开在这堵墙的中间，几方条石嵌在高墙内，漆黑的木门上一对门环衔于铜狮的嘴上，泛着些许幽光，这就成了大门的构建，简约的造型似乎与门内的奢华并不相衬。叩响门环，钻进门洞，便闯入了当年红顶商人热热闹闹的私家生活。
进门便是轿厅。轿厅的正上方悬挂着几面横匾，左右分别是――“奉扬仁风”、“经商有道”、“乐善好施”、“承天恩赐”，体现了商贾之家的风范。最抢眼的当是中间的横匾，那是清朝同治皇帝的御书“勉善成荣”金底黑字匾额，字体方正有力，只是“善”的中间少了两点。皇上的意思是：勉励行善，善事即使做得再多，也还少两点。两旁有联：“传家有道惟存厚，处事无奇但率真。”据说，这块横匾是同治帝赐予胡雪岩的母亲金氏的。当然，皇上的鼓励与加冕对胡雪岩同样起了十分积极的作用。在胡雪岩的一生中，的确做了几件可圈可点的事情。比如，胡雪岩举外债资助左宗棠收复新疆;比如，鼎力支持杨乃武小白菜冤案的昭雪;比如，以仁术创建药号等等。
百狮楼位于中轴线上，是胡府的正厅，社交礼仪的场所。此楼曾用100个紫檀雕刻的狮子装饰栏杆，百狮楼承载了胡府的威仪;胡雪岩向来广交朋友，官场上、生意场上来的都是贵宾，百狮楼承载了胡雪岩待客的盛情;逢年过节这里张灯结彩，百狮楼承载了胡府上上下下的热闹与喜庆。百狮楼的楼上是胡母、胡雪岩及原配夫人的卧室。百狮楼后有花园及东四面厅、西四面厅。
胡府的东面楼阁林立、明廊暗弄，融冬院、颐夏院、鸳鸯厅、清雅堂、和乐堂、载福堂……这里是胡雪岩家人的生活区。胡雪岩娶了12房姨太太，得宠的姨太太住独栋的楼房，不得宠的住集体宿舍，导游如是讲解。和乐堂又称“老七间”，是胡府内最大的建筑。其一层有胡雪岩的书房，房内挂着一张胡雪岩画像，这便是他的庐山真面目吗？浓眉小眼，厚厚的胡子很显眼，宽宽大大的官服将身躯罩得严严实实，那头上的官帽成就了红顶商人的殊荣。当他手抚着胸前的朝珠，除了心头掠过的一丝得意，是否又在不经意间拨动了心中的算珠，盘算着他的一笔笔生意？在和乐堂的另一侧不起眼的过道处，有一面积仅七平方米的地下室，青石砌成，捣浆石灰嵌缝，为胡雪岩的金库。可惜，隐秘的金库最终藏不住他的万贯家财。值得一提的是，在和乐堂里引进安装了国外先进的通话装置，串起胡雪岩对下人的吩咐，也串起姨太太们的巧笑私语。在当时这样的装置比起现今人手一台的手机更显时尚稀奇。
尽管胡府内到处点缀着花草流水假山，胡雪岩依然大兴土木在府邸的西面修建了大型的园林――芝园。他请来设计师数易其稿方才敲定芝园的布局建筑方案，可见胡雪岩对芝园的重视程度。穿过芝园的月洞门，一口偌大的水池呈现在眼前，绕着水池有大假山、拱桥、曲廊、楼阁……大假山位于水池南边，山间隐洞，山上建楼。荟锦堂、影怜院、冷香院就座落在假山上。芝园的主厅延碧堂位于水池北边，与荟锦堂隔水相望，延碧堂前临水的石砌平台为戏台，可以想见当年吹拉弹唱、锣鼓铿锵的热闹场景。可是，有哪一出戏能比得过胡雪岩自编自导自演的戏更加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呢？芝园其实并非尽善尽美，在芝园的西北角有一处“缺角”。据说，这一角原来是一家理发铺，当时，胡雪岩曾予以重金收购，无奈理发铺主不为所动，胡雪岩也只好作罢。都说这终究成为胡雪岩命运中的缺角，都说应验了阴阳家们的说法，似乎果不其然，及至豪宅易手，芝园的草木芳华仅仅历经了九载的荣枯。
纵览胡府，雕栏玉柱的精巧，水榭亭台的多样，假山造景的别致，砖雕木刻的细腻，曲径回廊的繁复，以及灯饰的华彩，红木家具的名贵……这里的一切铺排着江南第一豪宅的盛大排场。居于此，一双慧眼迷乱了，一颗笃定的心开始摇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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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仕强教授曾在《百家讲坛》上讲述了胡雪岩的故事，在他的讲座里那些模糊在历史尘埃里的故事一件件清晰起来。曾教授讲得生动活泼、意趣盎然，就好像他是胡雪岩从小玩起的朋友。我曾经听得津津有味，总觉得，正史野史都可以让我们从不同的侧面了解一个历史人物。
胡雪岩幼年丧父，家境贫寒。从小就入钱庄当学徒，从扫地倒尿壶做起，成长为一名“跑街”（既对外的业务员）。他聪明伶俐，勤学苦练，不久就把算盘打得准确飞快，把毛笔字写得端正清秀。在故居的花厅陈列着一块镌刻着胡雪岩字迹的石碑，一点一画、一撇一捺都透露出胡雪岩的认真和聪慧。天道酬勤，他靠自己的勤奋和进取，靠自己的精明和胆略，也靠众多朋友的帮助，为自己创造了许多机会。 38岁胡雪岩在杭州开办了阜康钱庄，从此开创自己的事业，并终究在商界创造了自己的神话，成就了“红顶商人”的声誉。然而，命运时常捉弄人，61岁时胡雪岩经营的丝茶生意亏本，接着阜康倒闭了，然后抵掉胡庆馀堂，再抵掉元宝街18号的宅邸……胡雪岩从一无所有到富可敌国，又回归到一无所有，他的故事听来真是让人唏嘘！
然而，不在衰败中湮灭，就在衰败后繁荣，这似乎又是事物发展的必然规律。2000年杭州市政府投巨资按照“修旧如旧”的原则将故居修缮一新，再现了故居的历史原貌。参与修复的工程师们根据收集到的历史图片、建筑测绘资料、有关的文字记载开始了修缮工程。但故居损毁太严重了，资料也十分有限，因此，合理的推测和想象是必不可少的。说是“修旧如旧”，我以为，有许多地方与原样存在出入。但，这并不妨碍我们见证历史、传承文化。当一座座古建在城市现代化建设的进程中不断地被夷为平地、化为乌有时，杭州市政府确实做了一件意义非凡的事情。历尽沧桑的故居终于喜逢盛世，风华再现。故居变迁的故事同样让人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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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去匆匆的游客一拨又一拨、一茬又一茬，走马观花般踏过胡府楼阁的雕梁画栋，踏过芝园的繁花异草，踏过解说员喇叭里精彩的讲解。与他们不同，我在这里反反复复地走动，我是这里每个细节的探究者。
“古有先秦陶朱公，近有晚清胡雪岩”，历史上胡雪岩被称作――亚商圣，我以为过誉了。当年，急流勇退的陶朱公在齐地和陶地三聚三散家财，他的智慧人生令人敬服。成败当是评判人事的重要标杆。胡雪岩毕竟没有笑到最后，他的结局很悲惨。当朝廷下达了逮捕胡雪岩入狱的圣旨时，胡雪岩已身无分文，繁华化为云烟，只有忧惧笼罩着他租住的小屋，伴着他离开这个曾令他得意又令他无奈的人生舞台。 他最终失败的原因是多样的、复杂的，经营失策，官场倾轧，商场挤兑等等。然而，我们更应该从他的自身寻找原因，就像他的成功主要靠着他自身的努力一样。
自故居重修以来，许多国家领导人前来参观。朱F基总理于2002年5月前来参观后写下一段这样的话：“胡雪岩故居，见雕梁砖刻，重楼叠嶂，及江南园林之妙，尽吴越文化之巧，富埒王侯，财倾半壁。古云：富不过三代，以红顶商人之老谋深算，竟不过十载骄奢淫靡，忘乎所以，有以致之，可不戒乎！”朱总理的话很深刻地揭示了胡雪岩失败的根本原因。当戒！当戒！
尽管如此，胡雪岩仍可算是失败的英雄。从迈向商海伊始，他就用诚信的砖石垒砌他的商业大厦，坚持不懈，的确难能可贵。历史给了他很高的声誉，或许赞誉的正是这一点。
走出故居，我站在元宝街上，一个中年妇女牵着一只小狗从故居的门前走过，一拐弯就消失在视线之中。当年，胡雪岩创办的钱庄以及他的各种生意实体，早已淹没在历史拐弯的时空中了，只有胡雪岩诚信经商的声誉还在。河坊街的胡庆馀堂离这里不远，那里胡雪岩亲笔手书的“戒欺”牌匾仍挂在堂中，它不会随着时间的拐弯而消失，因为那是商道之根本。
此刻，天色尚早，我抬起腿向着胡庆馀堂走去，去看看商道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