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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是中国的“人学”

小编:

《论语》是中国的“人学”,孔子学说是中国人的“人学”。一部《论语》,孔子教人学做人,学做事,学做学问,归根到底,就是教人学做人。每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可以学习不同的学问,从事不同的工作,开创不同的事业。可是,有一个根本点,或日立足点,就是首先必须学做人,学习做一个道德高尚、品质优秀、习惯良好的人,一个有意义的人。

一部《论语》,开宗明义第一句话,是“学而时习之”。孔子说“学而时习之”,究竟以何者为学?换言之,孔子学说是一门什么样的学问?一直很少看到明确的回答。焦f《焦氏笔乘》说,南宋宣和年问,赵孝孙与李衡曾经讨论过这个问题。赵曰:“公颇读《论语》否?”李曰:“三尺之童皆读此,何必某。”赵笑着问:“公既知读此,且道‘学而时习之’以何者为学?”李衡一时“茫然不知所对”。这个“茫然不知所对”,其实是许多人的共同反应。天下读《论语》者多矣,有几人认真想过这个问题呢?李贽《四书评》说:“读《论语》的人,从来都是瞎子。”李贽语固偏激,而这种针砭,却非空谈。所谓“瞎子”者,即对此类根本性问题不加思考,或视而不见或不屑一顾者也。王夫之《读四书大全说》说:“‘学’字是兼所学之事与为学之功言。”这是王夫之的思考。全祖望《梨洲先生神道碑》说,黄宗羲晚年对听自己讲课的官员说:“诸公爱民尽职,即‘时习’之学也。”这是黄宗羲的思考。这些看法,当然可以为今天的读者提供参考,却不能代替每个人自己的思考。通读《论语》,不难发现,孔子所谓“学”,就是要人学做人,学做一个道德高尚、品质优秀、习惯良好的人。《荀子・劝学》篇说:“学恶乎始?恶乎终?日:其数则始乎诵经,终乎读礼;其义则始乎为士,终乎为圣人。真积力久则入,学至乎没而后止也。故学数有终,若其义则不可须臾舍也。为之,人也;舍之,禽兽也。”这就等于说,只有坚持“学而时习之”,才能成为一个人,否则就会如同禽兽。这个“学”,成为人禽之别的分水岭。说《论语》是中国的“人学”,孔子学说是中国人的“人学”,根据就在这里。

中国历史上,第一个明确提出《论语》是“人学”这个概念的,是张载。张载说:“学者当须立人之性。仁者,人也,当辨其人之所谓人。学者,学所以为人。”这个观点意义重大,可惜湮没在《张子全书》里,没有引起足够重视。有的学者似乎没有看到这句话,真德秀甚至认为这是尹焯的观点。真德秀《潭州示学者说》说:“后世之言学者,其不谬于圣人鲜矣,独尝于唐之阳子、近世之石子、尹子有取焉。阳子曰‘学者,学为忠孝也’,石子曰‘学者,学为仁义也’,尹子曰‘学者,学为人也’。是三言者,庶几圣门之遗意乎?”陈栎《送吴玄庵序》对此继续分析说:“窃谓三子之言若三而实一。‘忠孝’者,人所以为忠臣孝子也;‘仁义’者,人之道所以立也。学为忠孝,学为仁义,即所以学为人也。”真德秀说的“阳子”、“石子”,今人可能很生疏;他说的“尹子”指尹焯,字彦明,宋河南人。朱熹《四书集注》引用过尹焯许多意见,却无一字介绍其“学者,学为人也”的观点。张载说“学者,学所以为人”,尹焯说“学者,学为人也”,都没有引起朱熹重视。可见,“学为人”的观点,多么受人冷落。这样来看上文说赵孝孙与李衡讨论,李衡“茫然不知所对”,也就毫不奇怪。朱熹编《二程遗书》,卷二十五记程子语说:“人皆可以至圣人,而君子之学必至于圣人而后已。不至于圣人而后已者,皆自弃也。”李衡《乐庵语录》记赵孝孙当时语,说:“所谓学者,非记问诵说之谓,非缔章绘句之谓,所以学圣人也。”赵孝孙的父亲是程门弟子,明白“所谓学者,所以学圣人也”的道理,也就顺理成章。其实,“学圣人”与“学为人”既不存在矛盾,更非互相排斥。人皆可以为舜尧,“学圣人’也必须从“学为人”开始。

现代学者对这个问题的认识,比前人有很大进步。童书业分析孔子的教育,认为“他首先研究人性,以为人性本来是相近的,只因习惯的不同而分歧了;惟有上智和下愚的人是不为环境所改变的。因此,他以为大多数的人都可以用教育熏陶成好人”。这样看,说“学而时习之”是着眼于教大家学做人,符合孔子本意。马一浮给复性书院制定《学规》,说“学而时习之”之事“亦即笃行之事,亦即修德之事”;他在《(论语)首末二章义》又说:学习《论语》,必须“认明君子是何等人格,自己立志要做君子,不要做小人”,要学习做一个高尚的人,一个既有道德又有学问的人。南怀瑾《学而有何乐》则说:“普通一般的说法,‘读书就是学问’,错了。学问在儒家的思想上,不是文学。文章好是这个人的文学好;知识渊博,是这个人的知识渊博;至于学问,哪怕不认识一个字,也可能有学问。做人好,做事对,绝对的好,绝对的对,这就是学问。”梁漱溟有一篇名文《读熊著各书书后》,说:“在近代西洋学术风气占统治地位的今天,来看儒家所讲求的学问,乃显得十分特殊。请问他们师弟间所致力的究竟是一门什么学问?在今天学术发达,门类繁兴,却竟难有其适当归属。它固然不是自然科学、应用科学;亦不是什么社会科学、人文科学。乃至说是哲学吗?亦全然不适当。在这现代学术界所不加措意、不列学科的,而在儒家一方面乃为其毕生精力之所从事。两相对照,何其睽异!”学术风气浮躁,丑闻接踵而来,一言以蔽之,根子就在把“做学术”与“做人”割裂开来,学术界成为名利场。二十一世纪之初,李常庆编《北京大学教授推荐我最喜爱的书》,汤一介推荐读《论语》。汤一介说:“一部《论语》是从‘学而时习之’开始的。学什么?学如何做人,做一个有道德有学问有理想的人。”

今天的人为什么要读《论语》?借钱基博《某社存古小学教学意见书》中的话说:“要使教者受教者胥知人之所以为人,且知中国人之所以为中国人。”钱氏此语虽非专为读《论语》而发,对于阐明“人学”的底蕴,阐明包括《论语》在内的“好古,敏以求之”的学习宗旨,却一语中的。对当今世界而言,《论语》这门“人学”,已经成为一门无可替代的人生必修课。

说“学习”

现代人对“学习”的思考,由来已久。陶行知《学生自治问题之研究》说:“从学习的原则看起来,事怎样做,就须怎样学。譬如游泳,要在水里游;学游泳,就须在水里学。若不下水,只管在岸上读游泳的书籍,做游泳的动作,纵然学了一世,到了下水的时候,还是要沉下去的。”这种思考,等于在探索“学而时习之”的新解释。2002年5月28日,杨叔子在清华大学演讲《重读(论语)》,提出一个新观点。他认为“学而时习之”的“习”字,是指实践。这是一种新发现,突破了传统的解读。

从《论语》看,“学而时习之”的意思,就是接受新知,并且时时践行所学,通过实践来认识所学、巩固所学、发挥所学、完善所学。这是《论语》的精华所在。用《论语》的实例说,《颜渊》篇颜回“问仁”并“请问其目”,就是“学”,就是具体了解和掌握所学内容及要求;而“请事斯语”,就是“习”,就是对所学内容加以实践和创新。这在孔门是一种风气。颜子“克己”是“习”,曾子“三省”也是“习”,子游为武城宰、子夏为莒父宰,都是“习”。这种“习”又必须与时俱进,才有创造,才有创新。可见,学习是创新的基础,创新来自于学习。所谓学习,应该是创新的阶梯。如果把学习仅仅理解为模仿,也就谈不上什么创新。《子罕》篇孔子说:“吾自卫反鲁,然后乐正,《雅》、《颂》各得其所。”这个“乐正,《雅》、《颂》各得其所”,正是孔子与时俱进进行学术创新的巨大成果之一,当然也是孔子师徒“学而时习之”的共同成果之一。纵观孔子的一生,他自己一辈子确实都是在“习”其所“学”,一辈子都是在忠实地践行、不断地创新自己的学说。《论语》就是这种学习、实践和创新的忠实记录。《论语》的内容本身为准确理解“学习”二字的意蕴,提供了无穷的启迪。而这一点,恰恰为许多读《论语》的人所忽视。

前人解说“学习”,傅山讲得最好。傅山《霜红龛集》卷三十一有―篇《“学”解》,文章说:“学”字本义为“觉”,由启蒙而觉悟,由启发而觉醒,这才叫做“学”。又说“学之鄙者无觉”。换句话说,学要有所见,有所见才叫做学。“无见而学”,则如盲人登泰山、泛东海,不是没有听说泰山之高、东海之深,只是这种高与深,是别人眼里的高与深,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傅山此说,可谓振聋发聩。由启蒙而有所传承、有所发扬,由觉悟而有所扬弃、有所发现,由觉醒而有所创新、有所发展,这才是对“学习”最准确的解读。辜鸿铭《张文襄幕府纪闻》有一篇《依样葫芦》,讲一个裁缝做西装的故事。“乾嘉间初弛海禁,有一西人身服之衣敝,当时又无西人为衣匠者。无已,招华成衣至,问:‘汝能制西式衣否?’成衣曰:‘有样式即可以代办。’西人检旧衣付之,成衣领去。越数日,将新制衣送来,西人展示,剪制一切均无差,惟衣背后剪去一块,复又补缀一块。西人骇然问故,成衣答曰:‘我是照你的样式做耳。’”辜鸿铭由此叹息说:“子曰:‘学而时习之。’朱子注谓:‘学之为言效也。’余窃谓学之义甚广,不当作效字解,使后之为学者只求其当然,而不求其所以然,所谓依样画葫芦者是也。”这种见解,值得叹服。

说“人不知而不愠”

所谓“人不知而不愠”,是知识分子的立身之本。何晏《论语集解》说:“凡人有所不知,君子不怒。”乐详《论语补疏》对此分析说:“言‘人有所不知’,则是人自不知,非不知己也。有所不知,则亦有所知。我所知而人不知,因而愠之,矜也;人所知而我不知,又因而愠之,忌也。君子不矜则不忌,可知其心休休,所以为君子也。”乐详字文载,河东人。《后汉书・谢该传》注引《魏略》称乐详“少好学,闻谢该善《左氏传》,乃从南阳步涉诣许,从该问难诸要。今《左氏问》七十二事,详所撰也。杜畿为太守,署详文学祭酒。黄初中,征拜博士十余人,学多偏,又不熟悉,唯详五业并授。其或难质不解,详无愠色,以杖画地,牵譬引类,至忘寝食”。可见,乐详本身就是个“人不知而不愠”的人。朱熹《朱子语类》说:“不愠不是大怒,心中略有不平之意便是愠。此非得之深、养之厚者不能如此。”胡宏《知言》说:“有之在己,知之在人。有之而人不知,从而与人较者,非能有者也。”李光地写过一篇八股文《学而时习之》,说:“人之不知,如彼不愠如此,吾知其于学也,足于中,无待于外。”这些解释,从不同角度说明怎样才能做到“人不知而不愠”。 但是,“人不知而不愠”不是天生的,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人不知而不愠”其实是一个过程,是一个从原来做不到,逐步向能够做到过渡,最终真正做到的过程。有学者曾经看到这个过程。张履祥《备忘录》说:“朱子谓‘不知而不愠者逆而难’,‘不知’岂特为人忽易而已?甚者贱辱之,咎责之,怨恶之,无所不至。舜之于家,文王于朝,孔孟于春秋战国之世,一时父子兄弟君臣朋友,其孰能知之?当时而能不愠,岂非甚难?非甚盛德,何以履之而泰然乎?”张履祥说“当时而能不愠,岂非甚难”,是一句老实话。但是,他却用“盛德”掩盖起这个过程,好像他所列举的这些人,比如孔子,在这个问题上天生就是圣人。这种见解就开始荒谬起来,从此束缚住《论语》研究者的手脚和思想。他们读《论语》不能说不认真,却似乎都没有看见孔子说的“我非生而知之者”这句话,也就不经意间否定了孔子自己对自己的评价,从而抹杀了孔子思想发展的过程。

孔先生当年怎样对待这个“人不知”的实际问题,《论语》有真实的纪录。开始面对“人不知”,先生也有牢骚。《公冶长》篇孔子说“道不行,乘桴浮于海”,等于说,如果总是得不到任用,还不如漂洋出海。《子罕》篇说“子欲居九夷”,等于说,不跟你玩了。但是牢骚归牢骚,毕竟没有那么做。后来也有过动摇。《阳货》篇说孔子放弃过两次机会,一次是“公山弗扰以费畔,召。子欲往,子路不说”,没有去。另一次是“佛胖召,子欲往”。这一回子路提醒说,先生您说过“亲于其身为不善者,君子不入也”,佛伞是什么人您还不知道?您怎么能与他同流合污呢?孔子只好说:“吾岂匏瓜也哉?焉能系而不食?”但是,孔子终于接受子路的批评,再次放弃从政的机会。人当然不是“匏瓜”,无法“系而不食”,所以面对现实世界各种诱惑的时候,是首先考虑能够升官发财飞黄腾达,还是首先考虑保持自己的独立人格,就成为一个知识分子无法回避的人生考验。孔子终于通过了这种考验。《庄子・让王》说,“孔子穷于陈蔡之间,七日不火食”,子路曰:“如此者,可谓穷矣!”孔子曰:“是何言哉!君子通于道之谓通,穷于道之谓穷。今丘抱仁义之道以遭乱世之患,其何穷之为?故内省而不穷于道,临难而不失其德。天寒既至,霜雪既降,吾是以知松柏之茂也。陈蔡之隘,于丘其幸乎。”有学者评点这一段故事,说“说明得道者不把穷通放在心上”。一部《庄子》,写孔子正面形象的笔墨不多。可是,这一段记载却让人看到一个真实的孔子。“人不知而不愠”,到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考验面前,想做假也不容易。2005年8月26日,香港《文汇报》发表王志《(论语)首章的“学”和“朋”释义》―文,文章说:“孔子不被时人所‘知’的地方多了,但是他并不气恼,也不沮丧,而是充实自得,逍遥于仁义之途,对不理解他的人则温良恭俭,循循善诱。这不正是君子所当有的‘不愠’的风度与境界吗?”王志这种分析,抛弃了以往经学家的崇圣心态,比较实事求是。

程石泉《论语读训》说:“‘人不知而不愠’,《论语集解注疏》释‘愠’为怒。郑玄注《论语》(陈鳢辑本)云:‘愠,怨也。’见《宪问第十四》‘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此章‘人不知而不愠’即‘不怨天,不尤人’之谓也。”我赞成这种解释。王夫之说得好:“‘不知’则有所‘腽’,亦学者之通病。”这种通病,就是怨天尤人。钱穆《论语新解》说:“孔子距今已逾二千五百年,今之为学,自不能尽同于孔子之时。然即在今日,仍有时习,仍有朋来,仍有人不能知之一境。学者内心,仍亦有悦、有乐、有愠、不愠之辨。”知识分子不是圣人,谁也不可能生下来就做到“人不知而不愠”。需要不断修养,以提高自己的精神境界,心里要有底线,不能忘记自己首先得做一个人。总是怨天尤人,远不如反求诸己。连横《雅堂笔记》卷二《诗荟余墨》:“人不可自恃其学。自恃其学,则不日进而日退。孔子曰‘学而时习之’,荀子曰‘学然后知不足’。吾虽下愚,以此自励。”这才是实事求是的态度。曾国藩《(王船山遗书)序》说“旷百世不见知,而无所于悔”,也许真的很难。但是,别人知不知,或者说让别人知不知,至少都应该做到问心无愧。《晋书・胡威传》说,晋武帝有一回问胡威:你们父子俩相比,哪一个更清些?胡威老老实实承认说,自己不如父亲。那原因,就是“臣父清恐人知,臣清恐人不知,是臣不及远也”。如果连自己的荣耀都“恐人不知”,这种荣耀当然也就不能持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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