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赤小小说二题
当一个画家作古之后
我的画是很值钱的，这地球人都知道。可N年前，我却是无名的画家，以至于我作古后，在阴界艺术界竟只能做一名打工仔。
多亏了一个人！这人爷爷的爸爸是我们单位的局长，特喜欢我的工笔画，我经常求局长办事，每每有求时便送画给局长。日积月累，我送局长的画便有百余幅。
N年后，局长的后人，也就是现在这人，权势极高，他说了一句话，说我是一个了不起的画家。
就这一句话，我的画就成了无价之宝，因此我在阴界也成为了某地文学艺术界的主席。
这天，我正在巴黎听莫奈和毕加索的课，朋友打来电话：“你在阳界又有一幅叫《洞》的新画在展出了，炒得很是火爆，请客啊！”
“我在阳界没有遗下叫《洞》的作品呀。”
“莫小气瘪！你看看吧！”朋友说完后，随即发了一个当日阳界的画展视频给我。
打开后，我惊诧不已――
首都的一个画展厅里，最显眼的地方真的挂着我的一幅画。画的中间是黑黝黝的一团浓墨，往外，逐渐乱成七彩，取名曰《洞》。
画前围观者甚多，俨然一个小闹市。
人们议论着：“哦，构思是多么奇特！构图又是多么大胆！”“毕加索！中国的毕加索！”“这是未来的艺术！作者的艺术修养和胆识真是……”
“大家静一静！”一个粗犷的声音响彻整个展厅，“下面请我国书画界权威人士A先生谈谈这幅作品的意蕴！”
人群在一阵喧哗之后静了下来。
面色红润的A先生眼里闪着精明的光：“这幅画妙就妙在它的内容和题目上，两者真是完美统一，可谓珠联璧合！请诸君细细品味观赏，这幅作品采用的是意识流的画法呀……”
无数观赏者盯着他那张极富表情的脸，正在展厅采访的名报记者也不断按下手中相机的快门。
“中间这团黑物，就是一个无底的洞！”A先生稍作停顿后，看了看观赏者复杂的表情，接着解说――
“看破红尘的人会说：那是一个沉寂的‘世外桃源’……”
“祈求发财的人会说：那是大堆大堆的金币……”
“激情澎湃的人会说：那是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
随着A先生的讲解，观看者张大了口，屏住了呼吸……终于有人小心翼翼地问：“那它到底是什么呢？”
“最高明的艺术就在于它能引起人们丰富的联想，这幅画就充分地体现了这一点，这也是它的珍贵所在！”
“噢噢噢……” “哇哇哇……”展厅一片赞叹之声。
这是我的画？我怎么记不起来了？我使劲地回忆着……哦，我记起来了：那幅画是我三岁的儿子学我画画，拿我的印章盖上去，非要我题字签名，于是……
看过这个视频，我哭笑不得。
村长家的鸡
先锋村头的月亮很圆很亮，偶有几朵乌云遮着光辉，那只是一会儿。一阵风过去，美丽的月亮仍挂在村头洁净的天空之上。
先锋村，虽说这名字很好听，可在外人眼里却不咋地，这是一个出偷鸡摸狗的人的地方。但近年来先锋村名声却慢慢变好了起来，最近还被镇里评为文明村。
“猛子，今天有什么好新闻？给我们说说。”晚饭后，先锋村的人都喜欢在村头的大樟树下乘凉，听一听从省城打工回来的猛子的“新闻发布会”。
猛子西装领带的，嘴里叼着半根雪茄烟，半眯着眼，吐出一口烟：“今天晚上说什么呢？哦，就说这次城里扫黄吧。”猛子说话喜欢吊人胃口，说了这个扫黄的话题后，便半天不吭声。当树下的人猴急猴急地催他时，他才不紧不慢地说着他在网上看到的新闻。
猛子的“泡子”一喷就是几个小时，云里雾里的，树下人深信他的消息都是真的，听得津津有味。最后，猛子随意说了一件事：村长家的珍珠鸡被人偷走了。
“能偷走村长家鸡的人，那胆子也够大的了。”打扮很俏丽的女人花花接话说。
“喂，你莫乱讲啦，村长家的鸡是走丢了，不是哪个偷了……”有人对讲到“偷”这个词感到不满。先锋村是文明村，说有小偷，那不是砸自家的金字招牌吗？说话也不看时候，真是的！
“村长家走丢的鸡是什么鸡？”光棍汉科宝是个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
村里人大都知道，村长家的珍珠鸡，那是一只大红冠、白花、黄腿、绿尾巴的鸡，去年市水产局推广的那种。它蛋肉鲜美，能长大个，不少人家都买了。
“科宝，你家那只鸡好像是村长家的。”猛子说完新闻后，呵呵着戏弄科宝。
“放你娘的梨子屁！我家那只鸡的冠是双冠，村长家的是单冠。”科宝一听急了，嘴上的烟都掉到了地上。
科宝曾经有过偷窃历史，他不知是解释还是反击：“猛子，你他妈的在城里地沟油吃多了，贼喊捉贼的！我知道，村长家那只鸡就在你家里。”
“我是什么身份？我走南闯北的，去贪一只鸡？笑话！笑话！”猛子胸有成竹似的，“告诉你，我家倒是有只珍珠鸡。去看看吧，我家那鸡的嘴上都烙有记号，哈哈……”
猛子和科宝这么一闹，大樟树底下的人，都纷纷说着自家鸡的特点：冠上豁口的、腿上有凸异的……
有一个叫萝卜的女人，见大家如是说，也引起一个新的话题：“喂，你们这些蠢麻皮，要是我呀，根本不用讲，谁要说我家的鸡是村长家的，我决不会说二话，送去巴结还来不及呢。”
提起巴结，大伙儿又都默不作声了，像一时都被一股浓稠的东西噎住了嗓子。村长有厂子，关系多，他的小舅子还在市里当着一个官。谁还没有求人的一天？自己哪一天指不定还真的得求村长呢。
月亮升了上来，很是美丽。树下的人哈哈着，慢慢散了回家。
时间一晃就是一个星期，这天晚上，大樟树下又围了很多人，却独不见猛子了。
“猛子呢？”有人问。
猛子的邻居说：“猛子前天就回省城了。”
“为什么？”。
“为什么？”邻居说，“他不好意思在村里待下去了呗！”邻居解释，“村长家根本就没丢鸡，是村长去嫖‘鸡’去了！猛子不知打哪儿听到的消息还传错了，听说村长已经被抓起来了……”
当晚，那轮圆圆的月亮被乌云遮住了，没有升起来，树下的人无精打采地走了。
翌日，科宝、猛子、花花、萝卜……一个个都涌向村长家，他们都是去要回――“还”给村长家里那只“走丢了的鸡”的。
他们回来的时候，手里都拿着鸡，鸡的样子各异，腿上凸异的、单冠的、双冠的、烙嘴白腿的……可村长家里还有一只鸡，是一只活蹦乱跳的红冠、白花、黄腿、绿尾巴的珍珠大肉鸡，却没人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