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到的球赛

伊朗电影《越位》片长与一场足球赛的时长大抵相同。电影格局不大，故事从赛前开往赛场的大巴开始，在赛后驶向看守所的汽车上结束，而在两辆车之间的剧情就是一场足球赛。特别的是，电影中没有任何一个正面拍摄绿茵场的画面，只有热情的球迷在时刻提醒着我们――一场足球比赛正在进行。

本片导演加法尔・帕纳希的镜头总是对准社会问题，对女性问题尤为关切，此片同样如此――没有时间，没有门票，这都可以成为无法入场看球的理由，但是你能想象当万事俱备，仅仅因为你的性别是女，就会被无情地挡在球场之外吗？这也许会让很多人感到匪夷所思，但在伊朗，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

士兵们把想看球的女孩子们围在了围栏里，女孩和我们一样发出了“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去看球”的疑问。士兵的回答出人意料，原来这是一种对女性的尊重和保护：“球场是一个充满了污言秽语的地方，而这些话是不适合被女人听到的，所以女人不是不可以看球，你们完全可以在家里看电视转播，但是不应该出入球场。”这种理论当然经不起推敲――如果言辞不恰当，应该让发出声音的人闭上嘴，而不是堵住可能会听到的人的耳朵。这种近乎反讽的答案在瞬间引发了一片鼓噪……

值得注意的是，在影片开头有这样一处情节，大巴上有个老人迫不及待地要去球场看球，他没有提及自己喜欢的球队或是球星，他只说他要去看球，要在球场里尽情咒骂，因为那里是自由的。于是球赛现场从一开始就被赋予了自由的意味，但讽刺的是，一部分人寻求自由的方式却成为了另一部分人被剥夺自由的理由。

尽管片长仅有90分钟，但影片却拿出了10分钟来铺陈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情节，堪称浓墨重彩的一笔：一名士兵护送一位女球迷去上厕所。想必所有人看到这里都能感受到，这位士兵身上确实表现出了对女性足够的尊重，但请不要忘了，士兵之所以在门口分离阻挡涌入厕所的男球迷，究其根源仍然是因为，在这个偌大的体育场里，竟连一个女厕所都没有。

在父权社会里，男人把自己放在了保护人的位置，把女人当作弱者，以女人所不需要的方式实行着所谓的“保护”，但最后，被束缚的不仅仅是女人。就像在这部电影中，士兵们同样也有自己的渴望，有人想和自己的女友通电话，有人想进场看球赛，也有人想回家打理自己的农活，虽然他们不用待在围栏里，却同样被困住了，于是他们抱怨这群不守规矩的女人影响到了自己。

有些问题看似离自己很遥远，比如观看这部电影的观众之中，大部分可能都未曾经历过这样的不平等待遇，但是至少在观看这部影片时，导演和编剧让我们每一个人都和这些伊朗女球迷们陷入了同样的困境，没有人能够看到赛场上究竟在发生什么，即便只是一眼。导演也许有意想以此来呼吁对性别平等更多的关注，不过稍显讽刺的是，向我推荐本片的朋友对此片的评价是“伊朗妹子很漂亮”！显然，革命尚未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