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南皇城,风雨顺化

“一折青山一扇屏，一湾碧水一条琴”，写的是中国桐江的风光。然而，倘是来到越南顺化城，便由衷地佩服中国的山水诗人了，这流动着的水墨诗境，却分明对应顺化的情韵。

香江夜色美

顺化其实是个小城，相对于河内，顺化总让人赏心悦目，车少人少干净整齐，路线也不若河内那样繁杂纷乱。顺化西南面的御屏山，青翠如屏，抱朴守元；蜿蜒清澈的香江，水流似琴，穿行有声。香江发源于长山山脉，源头海拔500多米，上游为左泽和右泽，两水汇流后始名香江。湍急的河水流到平原之后，婉约如明静的仕女，温顺柔和，依依穿过顺化，缓缓流向大海。据说上游长满繁密的石菖蒲，清澄的河水中总是飘着淡淡的幽香，是以得名“香江”。

柔媚绮丽的香江是“顺化的灵魂”。香江里停泊着许多插着越南金星旗的小木船，左岸皇城古阙，右岸林荫大道，有亭台楼阁房间屋舍，再远处是肥沃的稻田、果园、花圃。碧玉般的河水不安分地拍打着木船，仿佛催促东家解缆起航。

当地人说，月夜泛舟游香江，那才是至美的享受哩！果然，晚上泛舟香江，既有珠水的夜韵，又似秦淮的风月，还有西湖的歌舞。昔年的皇家领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自然不足为奇。只可惜，今日的歌舞樽前，虽然销魂也销金，但却只是风尘中的一段旅程，既不能重温当年的奢靡，也无缘领略皇室的气象。

香江上有桥，名为钱场铁桥。建桥前，该处原为一渡口，称钱场渡。后来，桥附近设了造钱厂，故名钱场铁桥。铁桥长约400米，共六节，上架弧形钢架拱梁，如白龙卧波。站在桥上，凉风习习，河声隐隐，顺化的风物便尽在眼前了。

跨过铁桥，沿途有剧院戏场，一派中国风情。建筑门口两边可见中文的门联，也有用越南语写成的对子，竖排的字母挤成一团，分辨不出所以然。不几分钟，就看到宽阔的护城河，水流清清，波光粼粼，是极为罕见的保护完好的古都护城河。跨过护城河，面前是一座古意斑斓的城门，其上有两重铺着黄色琉璃瓦的塔楼。

顺化古城是一部战争史，也是一部毁灭史

穿过古城的门楼子，有座黄色的中国式建筑。门前立石碑，上面字迹已经模糊，碑前有人放了一束嫩黄的菊花，给这里平添了庄严肃穆之感，使空气里弥散着悲伤的味道。原来，这就是顺化战争历史博物馆。博物馆大门两侧，挂满图片，有战争场面、人物肖像、武器装备等。室内的陈列比较简陋，多为当年“顺化巷战”中的实物。门外右前方的院子里陈列许多重型武器，多为当年缴获的美军坦克和装甲战车之类。对于越南人来说，那是一段黑色的记忆。如今，战争的硝烟散去，当年杀人的利器锈迹斑斑，指向远方的炮管早已冰凉，游人来到重型坦克前合影，或把玩，或留念，或沉思。

顺化皇城承载着越南的历史，这里是战场中的焦点，是弹坑里的瓦砾，是城楼上的旗帜；是往事的归宿，是民族的记忆，是诗人的眼泪；是愤怒地诅咒，是无声地倾诉，是毁灭中的希望，这，就是越南的顺化古城。

追溯到古代，顺化曾是中国汉朝交州（交趾）日南郡辖下的卢容县。公元2世纪末，林邑（即后来的占婆）兴起，并不断与中国争夺土地，卢容（顺化）遂成了两国交战的拉锯地带，东晋以后不再为中国所有。

14世纪时，顺化为占婆国（占城）的乌州、哩州，占城国王制F于1306年将此两州作为聘礼献给陈朝。陈英宗将其妹玄珍公主下嫁占城王，得乌州和哩州为聘礼，次年陈朝将其改为顺州和化州。1405年至1426年，明朝政府将顺、化二州合并为顺化府，隶属交趾布政使司，顺化由此得名，并沿用至今，后黎朝（越南的一个朝代，通常指1531-1789年）曾将其设为顺化承宣道。

从1558年广南阮氏掌权，直到1945年保大皇帝退位，顺化先后为广南阮氏、西山阮和新阮等王朝的都城。在17世纪一度改名富春，曾有京师、京都、神京、长安等雅称。19世纪法国人入侵后，改为“承天省顺化市”。1945年越南发生八月革命，结束了法国80多年的殖民统治和日本5个月的军事占领。随后，越南末代保大皇帝阮福也于8月30日退位，顺化作为首都的历史结束。

紧接着，由于法国的卷土重来以及美国的侵入，越南开始陷入30多年的战争深渊。根据1954年《日内瓦协议》，顺化属于南越范围，因为离两越分界线北纬17度线很近，所以饱受战争蹂躏。1961年，美国介入越南内战，第二次印度支那战争爆发。“顺化战役”将古都变为瓦砾场，城市被彻底摧毁。

顺化古城的历史就是一部战争史和毁灭史，城市的古建筑群在1885年法国入侵（中法战争）、1947年第一次印度支那战争（法越战争）和1968年越南战争中受到严重破坏。战后几十年间，才得到修缮和保护，与下龙湾、美山圣地、会安古城成为越南的世界文化遗产。

走进顺化城

穿过破败的亭台楼阁，零散的梧桐树随风摇曳，顿起关河萧索、世事沧桑之感。正如一位游客所说，炮弹重新定义了顺化皇城的价值。

始建于1804年的顺化皇城，是越南旧阮、西山阮、新阮三朝古都。古城建筑风格以明朝紫禁城为蓝本，为中轴式一殿一广场式的渐进格局，像微缩版的北京故宫。皇城又有外城和内城之分，外城是昔日的都城，内城为皇室重地紫禁城。整个皇城方圆8公里，东南西北都有数个大门，周围有护城河环绕，城墙高6米，设有24座炮台。国子监、机密院、都察院等国家机器都分布于皇城中轴两侧。

皇城正门上书“午门”两个汉字，厚而高的墩台上建有仿汉代风格五凤楼，两边完全对称，楼分两层，下层正中是御座，上层为观礼之所。与北京故宫午门相似，前有三座金水桥与广场以及护城河。

城楼顶雕刻盘龙云海，正中悬挂粉色背景的胡志明主席头像，两侧系五彩丝线。时值冬季，厚重的城墙开三洞门，墙外扯着大幅红色标语，以花体字母书成的“Chuc Mung Nam Moi”（春节愉快），看起来喜庆吉祥，让这座散发着历史气息的古城，多了节日的气氛。

午门是阮氏王朝被埋葬的见证。1945年8月30日，阮朝最后一个皇帝保大帝在午门正式宣布退位，把象征皇权的宝剑和玉玺交给了临时政府代表团，标志着越南封建君主制度彻底终结。城门前方、赋文楼后面矗立着高大的顺化旗台，与御屏山遥遥相对。老旧厚重的旗台上飘扬着鲜艳的红底金星的越南国旗。这座旗台是顺化的见证，建于阮朝嘉隆八年（1809），为封建王朝举行庆典升挂旗帜之用，平时则为t望台。

穿过午门即是太和殿，雕梁画栋，是皇帝管理朝政进行典礼、召见官员的地方，也是皇城保存最为完好的宫殿。太和殿保留了越南本土风格，门外有雨檐，由80根高大的雕龙朱漆木柱支撑。木柱由越南珍贵的铁木制成，漆有鲜艳的红色及金色颜料，横梁上则绘着四季风景、圣兽、花鸟等。殿前为清化石砌成的石台，即两级品阶石，文武百官中三品以上者，站在上一级，四品至九品者，站在下一级。殿内多装饰诗词对联和书画瓷器，随处可见颂扬江山永固的五言诗，如：“卿云歌帝旦，瑞雨纪王年。与治欣同道，昌期属半千。”“南山增大寿，东海不扬波。万国通朝贡，车书共一家。”这座仿汉家的皇室建筑，从旋起来的门窗和低矮的女墙来看，增添了许多越南元素，宫殿外墙有许多碎瓷拼成的艺术图案，就是顺化独有的装饰创意。

太和殿两侧有祭祀历代皇帝的宫殿和庙宇。庙前有灿烂阁，置九鼎，一字排开，每尊代表阮朝一位皇帝。九鼎为明命帝时代所铸，每尊重达2500公斤，鼎身刻日月星辰、花鸟虫鱼、山水风光和传说故事。传说铸鼎工程浩大，几千名工匠从1804年开始，耗时18年才得到完工。可惜这种劳民伤财的工程，也并没能延续皇室的统治。

太和殿后面，是城中之城――紫禁城，为皇帝办公及其家眷的居所，相当于北京故宫中的内廷，除宫女和太监，其他人不得入内。紫禁城建于1804年，当时称为宫城，1822年明命皇帝改为紫禁城。紫禁城里分为两部分，前面有皇帝平时处理政务的勤政殿，后面是皇室居所以及御膳房、御医院、侍卫房等。然而，皇城屡遭战火，未能见证太平盛世。紫禁城内许多建筑，在顺化战役期间遭到破坏，如今尚未完全修复，就连皇帝办公的勤政殿也变成了瓦砾堆，残存的几根石柱，如同伤残老兵，不再具有抵抗能力。

走出皇城，来到一个广场，来来往往的人群中，不时有身着奥黛（类似于中国旗袍的越南传统服装）的越南女子款款走过。也许是受皇室的影响，顺化的女子举止优雅，仪态端庄，有着与生俱来的贵族气质，总能让人眼前一亮，忘却几分皇城的沉重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