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面来风

八面来风 （小品）

创作 董自伦

时间 一九八三年初夏

地点 某山村

人物 傅有余 男 51岁 承包鱼塘的万元户主

张百灵 男 45岁 村支部书记

钱主任 男 40岁 供销社主任

蔡经理 女 38岁 县国营饭店经理

小燕子 女 16岁 傅有余之女

高站长 男 27岁 文化站长

[幕后传来傅有余深沉浑厚的独白：人生在世，往往有些意想不到的事情，就说我这养鱼万元户吧，这几天突然失踪？为什么呢？就请同志们慢慢的往下看。

[幕启：傅有余召唤小燕子；远处塘水澄碧，绿柳摇 曳，景色宜人。

傅有余 燕子，燕子！今儿你快拾掇拾掇，跟我到鱼塘看看去。

小燕子 （内出，生气地）什么？你还有心思顾咱家的鱼塘哪？整天当接待员好喽！

傅有余 （两手一摊）这有啥法子呢？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们自个儿来想学点技巧的，我不忍心不问；那有头有脸的，都是支书带队，我又不敢不管，这能说怪我？

小燕子 怪谁？你靠养鱼发了财，可现时十多天不靠鱼塘的边了。我前儿就告诉你，有的鱼苗死了，得赶快想办法。可你呢，整天不是到外地介绍什么经验，就是在家里陪吃陪喝。你有什么好吹的？俺家养鱼致富，还不是多亏了县鱼场的技术员祝叔叔呀？你倒好，一天到晚没完没了地吹！吹！

傅有余 怎么？这吹能怨我自个儿？那都是支部书记抓典型抓到我的头上来了，叫我怎么着？

小燕子 爹，你没想想，光这样咋办呢？就说招待吧，每天都有两三桌人吃饭，好像办什么喜事似的。一头想卖的猪也杀掉了，鸡蛋都敲在锅子里，园子里的春菜吃掉了一半，还有三分之一是被踩烂的，咳！

傅有余 你当我是甘心情愿哪？我也是骑虎难下呀！我如今已是五十挂零的人了，难道不知道这钱是血汗劳力争来的么？就不知道这东西，并非大水淌来的么？

小燕子 你就不会叫村支书给挡一挡吗？

傅有余 我不好意思啊！

小燕子 这有啥？他好意思天天蹲在咱家里吃、喝，你就不好意思问问他？好吧，你不问，我问！

傅有余 算了算了。支书前天在这里陪人喝酒的时候，我曾托他捎个信给祝技术员，来给鱼看看病，今儿正好问他信捎到没有，再托他给挡挡这股来访风。

小燕子 要问快问！

傅有余 好，你先到鱼塘去望望，我问后就去。

[小燕子悻悻地下。傅有余正欲锁门，支部书记张百灵满面笑容上。

张百灵 大叔！莫锁门。

傅有余 支书啊，我正要找你哪。

张百灵 找我啥事？

傅有余 一个么，找祝技术员的事；二个么……

张百灵 好了好了，那些事回头再说。我现在向你报告一个又喜又急的好消息。

傅有余 还又喜又急的好消息？

张百灵 对啦！你猜猜看？

傅有余 （焦急地）这我猜不着。

张百灵 猜不着吧？嘿嘿！（打官腔）好吧，那我告诉你。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从报纸上看到你劳动致富成了万元户的事迹后，很受感动，经研究决定，把你拍成“养鱼万元户”的纪录片。你说，这不是特大的好消息吗？这可是咱山村几百年、几千年未遇到的事啊！那么，为啥又说是急的呢？因为，今天就得完成拍摄的任务，所以说，这叫又喜又急。好，你先别干其他事了，我帮你一起把院里屋内拾掇一下，好吧？

傅有余 （略显犹豫的神色）干脆，叫他们拍别的万元户吧，我这不够格啊。

张百灵 哎呀呀！你看看，你看看！这是说到哪里去了？拍电影，上银幕，你的形象也不错，比电影明星差不了多少；再说，你家里是万元有余，又不是假的，怎说不够格呢？不管怎么说，一定得拍！等一旦拍成在全国上映，你脸上有光，我也有彩哪！

傅有余 （若有所悟，拿定主意）这么说，那就拍！

张百灵 对！拍！

傅有余 你看咋拾掇法？

张百灵 先来个全景，一个摇镜头，这前面三间屋是很带劲的。对了，两扇大门上空荡荡的不好看，应该有一幅对联；对联的内容，要体现出发家的意思，抄语录是不行的。

傅有余 好吧，这事请乡文化站的同志给出出点子，书写一下就行了。

张百灵 啊！对了，大门口的破箩筐和乱草席也得处理，拍进去乱糟糟的。

傅有余 咋处理法？

张百灵 （不以为然地）烧掉算了。

傅有余 不成，不成！这两样东西都还有用呢。

张百灵 那就找个避静的地方藏起来。哎！还有那个厕所，就在屋角边，一个摇镜头，就免不了摇进去，太不文明！干脆，修道笆帐子挡起来。

傅有余 不行不行！厕所门前夹帐子，出进都不得劲。

张百灵 哎哟！你还斤斤计较这些小事，现在已经不是你个人的问题了，你怎么还不明白呢？

傅有余 实在不行，那就把草垛移到厕所前吧。

张百灵 （沉吟片刻）也好。（突然醒悟）哦！今天来的人恐怕不少，又多是上头下来的艺术家，你这中午饭也得做的艺术点，请个厨师来给摆弄摆弄，免得到时吃塌了台，出了洋相，你看好不好？

傅有余 好是好，可往下这样的事，是不是得压缩点？

张百灵 （诧异地）怎么？压缩点？怎么个压缩法？

傅有余 （悄悄地）书记，你天天领人来参观，天天领人来钓鱼，喏，这说明你眼里有我，也说明你领导有成绩，人缘好。五八年放高产卫星之后，也是这么个场面，可那烟酒菜饭都是各队摊派的。如今不是我小气，这大风一个劲地刮，我这摇钱树再粗，也会刮倒的。

张百灵 你这是什么意思？是不是要我到各家各户收招待费？现时村部都是空架子，粮没一斤，草没一根，没油水可捞！

傅有余 不不，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想请您挡挡，差不多的人少来点，别说烟酒饭菜了，光是烧开水已经烧掉了半个大草垛。

张百灵 （哈哈大笑）谁叫你动不动就留客吃饭，倒茶敬烟，害得我也跟着吃馋了嘴，还没有告你是腐蚀干部哩！

傅有余 我检讨，我检讨！我这是小人发财，胡搞乱来。（连连打躬，弯腰低头）请，请你给挡，挡挡吧！

张百灵 （一拍有余肩膀）腰杆子挺起来，把头仰起来，笑得好看点。财大气粗嘛，别装得像个土地主似的。再说，包干到户势如排山倒海，谁敢去挡？挡了，又得挨批，闹不好，弄个黑锅背上。我的肩膀象根麻绳这么细，实在担不起，担不起啊！

傅有余 书记，常言道：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虽然为了包产的事，我告过你的状，可后来都是说的好嘛。眼下，还是请你考虑我这处境该、该……

张百灵 有余呀，你算是一个跟头翻到青云里啰，等上了银幕，不光有财，还有了名声，这样的的好事上哪里捞？来，拿出点精神来，别这么愁眉苦脸的，这副样子拍进电影，人家还以为你受到打击报复了呢。过去的事不谈了，不谈了！快，你先找厨师去，回来再把房内设计设计。

[傅有余正欲出门，小燕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

小燕子 爹，你怎么被绳子拴住脚后跟啦，走了半天没出门。那鱼苗又死了不少，祝技术员咋还没来？

傅有余 （恍然大悟）书记，这祝技术员的事？

张百灵 噢，对啦！刚才我光顾抓主要矛盾——拍电影，将这次要矛盾——找技术员给撂在脑后头去了。告诉你吧，前天下午我向县鱼场通了个电话，说是祝技术员到省里开养鱼经验交流大会去啦，昨天下午能够回来。本来嘛，我盘算今上午再通个电话，不想又碰上了这拍电影的特大喜讯，还没来得及挂号呢。

小燕子 （反问道）拍啥电影？

张百灵 噢，你还蒙在鼓里头哪，告诉你吧，就是让你全家连鱼塘一起上银幕。

小燕子 不上！

张百灵 看看这傻丫头，这制片厂的摄制组，别人磕头还磕不来呢，你这嘴唇噘得象个什么似的。告诉你吧，要是上了银幕，你这小燕子可真的飞起来喽！

小燕子 （不理地背向张百灵，痛心地对着傅有余）爹，眼睁睁的鱼苗都死了，还拍啥电影？这样继续下去，连老本也顾不住啦！

傅有余 （急切地）是啊，祝技术员，你在哪里啊？快来帮助我一把吧。

张百灵 算了算了，这样干发急有啥用？小燕子，快，到我家挂个电话给祝技术员，兴许眼下正向这儿奔呢。

傅有余 丫头，快，去吧！

[小燕子一扭身忿忿地下。

张百灵 （嘲笑地）嘿嘿，这燕子翅膀没硬，倒就有点笼不住了吧。

傅有余 这孩子也是为我着想哪！（蔡经理暗上）好吧，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去找那比较高级的厨师来。

蔡经理 （旁）哟，这万元户倒成了神机妙算的诸葛亮了，我刚进村，他就找出门来了。

傅有余 （出门碰见）同志，你是——

蔡经理；噢，我是县国营支农饭店的经理，姓蔡。你不是养鱼万元户主傅有余大叔吗？我从报上早已认识了。

傅有余 你今儿来——

蔡经理 噢，是这样,昨天下午获得可靠情报，今儿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要给你拍片，就在晚上开了个紧急会议，决定借此机会请你们全家到支农饭店吃一顿，拍一个镜头，到时候我们派车接送，用不着你们跑腿。

傅有余 多谢了，我过去在你们那里吃过的。

张百灵 算了算了，拍些吃吃喝喝的镜头没有意义。

蔡经理 （对张百灵）你是——

傅有余 蔡经理，这是我们的村支书——张百灵。

蔡经理 噢，原来是支部书记哪，怪不得这么突出政治呢。你说，吃喝没意义，干啥有意义，你整天都是封着嘴过日子啊！（转身对傅有余）去吧，过去你吃死了也没人看见！再说，那拍电影的辛辛苦苦，远道而来，不请人家吃一顿，你能过意？（转身对张百灵）你啊，叫啥百灵，我看哪，你是一点也不灵。这顿饭还能少得了你这头上冒火亮的人，老实说，有些菜你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张百灵 当然当然，你这蔡经理还能不会做菜？不过，这都是对干部的腐蚀啊。自从反对吃喝以来，我下定决心戒馋，谁知这戒馋和戒烟一样困难……好吧，客从主便。

蔡经理 （对傅有余）你看这事——

傅有余 好，好吧！

蔡经理 （欲去）我这就去办。

傅有余 哎！停停。要多少钱？

张百灵 支农饭店请客，不收钱。

蔡经理 （把手向张百灵脸一伸）什么？拿来！现时有规定，谁讲请客谁给钱！你呀，嘿嘿，吃得起，付不起！（对傅有余）你只管放心，决不会在你的身上多抠一个子儿。

傅有余 好，那你算给我听听。

蔡经理 喏，结婚酒席是六十元一桌。老实讲，那些菜都是大路货。我给你提质提量不提价，也算六十块。连主带客大概是三桌人，三六一百八再给你打九折，连酒带菜共收你一百六十二块。汽车接送还不算汽油费，怎么样，满意不满意？

傅有余 这个……这个……

蔡经理 那个？你快决定下来，要么时间就来不及啦！

傅有余 这、这花钱多的事项还得跟女儿商量一下。

蔡经理 喔唷！家有千口，主事一人，你和个孩子家商量啥？

张百灵 这事啊，定就定了吧。你这响当当的万元户，还在乎这百儿八十块的吗？

傅有余 支书，你不是不知道啊，我这万元户从帐面上来算，是万元有余，可光欠帐就有三四千元。就说蔡经理主持的这支农饭店吧，去年一车就拉走了一千五百斤鱼，至今还是一张欠条留在这里。我曾多次找负责来联系的乡民政助理，得到的消息是，等有了钱给送来，谁知等到哪一天？

蔡经理 （故作震惊地）喔唷，这事我怎么还不知道啊！真对下起！实在对不起！我回去查查，一定尽快地把钱送来。

[小燕子懊恼地拿着信封上。

小燕子 爹，你还在家里闲扯哪？

傅有余 找到祝技术员了吗？

小燕子 找，上哪儿找？（眼泪欲出）我把电话要到县鱼场，一打听，祝技术员刚刚被城北乡的养鱼专业户请去了，说是还有好几个地方也在请呢。我把电话要到城北乡，又没人接。你说，这该咋办呀？（急出泪来）鱼，我那满塘的鱼啊！（拭泪，落地）

傅有余 这信是——

小燕子 刚才回来的路上，送信的叔叔给的。

傅有余 来，让支书给看看，是从那里寄来的。

张百灵 好！（念）辽——宁——省——

傅有余 行了，这是她大姐寄来的，拆开来念念吧，也免得我心挂两肠。

蔡经理 （旁）你看看，光顾念信，把我的事给搁起来了。（对傅有余）你这闺女来了，快和她商量定下来吧。

小燕子 （把眼一白）订啥？

张百灵 蔡经理，请稍等一下。

蔡经理 不是我性子急，抓紧决定了，我也好回去哪！

张百灵 好吧，我也给当回家，定就定了吧。（回顾小燕子和傅有余，均不语）你们看怎么样？好！不吱声就是没意见，通了！

蔡经理 （眉飞色舞）管，张书记真不愧为百灵哪！谢谢你！（边下）可别耽误了时间，啊！

张百灵 放心好了，保险误不了！（念信）“亲爱的父亲：见字如面。从信上得知您成了养鱼万元户，我恣得两天两夜没睡好觉，想必您身体健壮，心情舒畅吧？我真恨不得一步回到你身边。可惜是你把我送到这千里之外，一时难回关里。”

傅有余 这都是做爹的一时糊涂啊！

小燕子 （问张百灵）下面怎么来着？

[张百灵不语。

傅有余 念，再往下念。

张百灵 “可怜，我在这里找不到工作，你女婿又得了慢性气管炎，咳咳喘喘地不能上码头，生活难以维持。”

傅有余 唉！真是一步错了满盘棋哪！要不是十年前穷得叮当响，一心巴望女儿远走高飞，嫁给个拿工资的，那能落到这般地步？当初，我怎么就没有想到不拿工资的人也会有今天！应该想到的呀，六

二、六三年的时候，不也有过“七级工、八级工，不抵老汉一把葱”吗？六十年的风水是轮流转的。钱是长流水，有去还有回，嫁出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泼后难归哪！

小燕子 往后念，下边怎么来着？

张百灵 “不是我怨您呀爹爹，当时我死活不肯嫁，您硬压头；现在您升上了天，就把我给忘得光光的了。”

傅有余 （无限感慨地）没有忘啊，我拿起筷子就想到你，再好的酒菜也没滋味呀！再往下念。

张百灵 “常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这当爹的，难道就不可怜可怜我这漂流关外的穷闺女吗？”

傅有余 念念底下她有什么要求，也不能亏待她。

张百灵 “从信上得知，你收入了一万二千多元，就发发慈悲，把那二千多元的零头寄给我，做个本钱，办个个体商业户吧！万望爹爹应允！女儿 大燕叩拜！”

小燕子 爹，你看该咋办？

傅有余 零头——二千多元！（喃喃地）这零头也太多了。大燕她哪里知道我的处境呢？支书，你是看见的，自从成了万元户后，邻居熟人来借钱，七大姑八大姨的来求援，把九千多块钱的现金，一下子弄去了六千块，剩下的三千多块，还没捞到花，突然收到一封匿名信，限我几天之内把钱送到指定的地方，最后，多亏你给出了主意，把钱存到了银行里，又派来民兵给站岗，才免了一场大祸哪！这钱，一般情况下，我是不能花的。

小燕子 爹，你总不能眼看着姐姐受难不管哪？

傅有余 管，一定管。好吧，就把家中留的三百块零花钱给寄去，先救救急。快，到邮局买张汇款单来。

[小燕子下。此刻，幕后一阵叫唤声 “快来看啊，大电视机！”钱主任兴致勃勃地上。

钱主任 张书记在这儿哪。

张百灵 哟！这不是供销社的钱主任么？你来，有何贵干？

钱主任 上头要来拍电影，我们打听这万元户家里还没台电视机，这怎么成？我们特地给送来了。

张百灵 你们急农民所急，想得可真周到呢。快，抱来看看。

[钱主任急下，抱电视机复上，放于桌面。

张百灵 可惜白天没有节目。

钱主任 有，今天是星期天。

[傅有余和小燕子到电视机近前，钱主任一把拽住向后拉。

钱主任 退，退，向后退，看大屏幕的电视，要离得远，靠近了反而不清晰。（调频道）怎么样，心满意足了吧，这是日立牌的，目前最大最好的电视机，许多人想它想得发了痴，为了它被撤职查办，开除党籍。你傅有余是哪世修过的，手到擒来，送到门里。

傅有余 这家伙可怎样开法？

钱主任 你看，这小门里是节目预调盒，六十九个频道，全的。选台是接触式，手一碰就行，自动的。

傅有余 什么，自动的？我买只电视机就是了，你怎么把小柜台搬来呢？这玩艺要多少钱？

钱主任 钱？谈钱你已经赚了一大笔。开始的时候要二千六，现在调价了，只卖两千二百四十元。

傅有余 喔唷唷，买不起！

张百灵 别谦虚了，你若买不起，谁能买得起呀？

钱主任 噢，你想拿它去害人，害得人家犯错误，害得我月月付利息。你把它买下来，功在国家，利在自己，不会错的。你今天买我的电视机，我明天优先供应你化肥、农药，你一手去了一手来，一钱不落虚空地。

傅有余 好，我买。

钱主任 （喜形于色）好，一言为定！来，给你发票。

傅有余 我买台小的。

钱主任 小的？最小的是九寸，现在已经停产了。就算是十二寸的吧，你这一家人挤在一起看，头扛头，肩碰肩，象话吗？还是这大的好啊，夏天的晚上向场上一放，你们一家坐前排，全村的人都可以沾光哩！张书记，你说对不对？

张百灵 对呀，买吧！一个有福，要带一屋，也叫兄弟爷们跟着你饱饱眼福！

[傅有余犹豫不决。

钱主任 你到底买不买？回个话嘛！

张百灵 不买，是要落怨言的。

傅由余 （沉吟片刻）我买！

钱主任 好，既然你要买，我也得负责到底，把三十米高的外接天线给架上。

傅有余 啥天线？

钱主任；放心，这一切我都替你准备好了。三根长木头，两幅五单元的天线并联，五十公斤的铅丝用来固木杆，还有四十来的屏蔽线，外加稳压器和避雷器，算下来四百块钱不到点。

傅有余 这一套东西也算在电视机内？

钱主任 不不，这是外插花，电视机从来就不包括外天线。

傅有余 噢，你这是卖瘦肉搭根大骨头。

钱主任；嗨嗨，骨头？换了别人我还不高兴为这根骨头操心呐，没有这根骨头，你就等于花两千二百四十块买只木箱子，这箱子还不能放东西！要把天线竖上呢，保证你今晚上看好戏！傅有余，两千二百四十块都花了，还在乎这四百块！这电视机本来就值两千六，你一个子儿也没有蚀那！来，张书记，你也帮个忙，在院子里挖个坑，深一米，准备竖木头。

张百灵 好来！我找家伙去。（欲下）哎，有余，这文化站高站长咋还没来？要么这样吧，我和钱主任再这里接天线，你赶快骑车到乡驻地望一下，一定要抢在拍电影的来之前把对联贴好，千万别误了，啊！

傅有余 （思绪烦乱地）好，好吧。（无精打彩地）钱主任，回来你告诉张书记，我去了，家中要他临时给照顾一下。（下）

[钱主任下，抱天线上。

[小燕子手拿汇款单，匆匆上。

小燕子 爹------（一看是钱主任）哎，钱主任，来干啥啦？

钱主任 送货上门嘛，不是要拍电影吗，没这玩意还行？

小燕子 我爹呢？

钱主任 刚走。

小燕子 哪去啦？

钱主任 到乡文化站拿啥对联去了。

小燕子 （愕然）哎呀我的爹，你怎么老糊涂了不成？我三番二次地告诉你鱼苗病死了，快找祝技术员，却又咋有心道长的贴啥对联呢？（哭泣）

钱主任 怎么？不乐意啊！好吧，你快去追回来，一起帮我接天线。

[小燕子把汇款单往桌上一甩，一声不吭地快快地下。高站长手持对联上。]

高站长 这是傅大伯的家吗？

钱主任 是啊，（抬头见是高站长）噢，你还亲自把对联送来了。写的什么词啊？

高站长 （念）“劳动致富，生产发家”。

钱主任 好！这个词好，真不愧为高站长啊！

[幕后传来吆喝声“拍电影的来喽！”张百灵携铁锨、铁镐上。

张百灵 快，快！拍电影的来了！（忽然领悟）恩，有余大叔呢？

钱主任 （对高站长）不是去找你的吗？

高站长 他把一封信交给我，就匆匆去了。

张百灵 到哪儿去了？

高站长 傅大伯没说，叫我把信转给你。

张百灵 信呢？

[高站长递信，张百灵拆开，取出三千元的活期存款折，展信。

钱主任 张书记，快念念，看讲的啥？

张百灵 （念信）“张书记：您好！关于拍电影，由于你所明白的原因，我打算不参加了，请代向摄影组的同志道歉。钱主任送来的电视机，据说已在乡政府看了半年多，卖不出去的积压商品，现决定不要了，敬告主任多多原谅！另外，听高站长讲，乡里最近要扩建文化站，尚缺部分资金，请把三千元的存款折交给高站长。傅有余拜托。”

高站长 （无限感慨）多好的有余大伯啊！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