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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年墨染青颜

小编:

典藏:这世上最美的爱情,就是我爱你的时候,你也恰好爱着我。可一世之短,有多少人能有那样好的运气,在最恰当的时候遇见那个对的人。

1.

豆腐失恋那天,我和川川正坐在街边吃烤串,川川一边喝酒一边和我设想未来,一年进剧组,三年拍广告,五年之内成名,然后她一人得道我们鸡犬升天。川川在这个城市最好的电影学院念书,她有赵薇一样的大眼睛,气质很御姐,所以每次川川说自己会成明星我都深信不疑。豆腐却总泼川川冷水,说这学校哪有长得丑的,说完看我一眼再加一句,表演系。

我在文学系,豆腐是摄影系,川川是表演系,我们相识在四川开往北京的列车上,川川和豆腐都是四川人,而我是个流浪汉,毕业之后一个人跑去四川找人,除了老房子我什么都没找到,反而在回程的路上认识了一并要去北京念书的川川和豆腐,初见的时候豆腐就说,三角是最坚固的,三个人就连斗地主都不会吵架,就这样臭味相投的我们成了朋友,从初见到现在已经三年。

给了我一串烤鸡心,川川道:“等豆腐和那丫头掰了咱们仨租设备去山里烧烤吧。”

我道:“上哪租设备。”

“这还不好说。”川川扯着嗓子叫老板,问老板出租不出租烧烤架。

老板一乐:“你这美女开口,哪能不租。”

川川端着啤酒杯敬老板:“你要不租,白瞎我这些年在你这儿吃串儿了。”

晚上我和川川聊八卦,聊豆腐那个表演系的小女朋友,直至午夜,我电话响起,豆腐道:“哪呢?”

“学校外面和川川喝酒,来不来?”

听我和川川在一起,豆腐声音沙哑:“算了。”

川川夺过手机冲着电话那边道:“分手了吧?”

我不知道豆腐说了什么,但川川却不气馁:“我早跟你说那丫头不是善茬,你不听,活该。你还别这儿跟我犯浑,我就说了,有本事来打我啊!”说完川川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你刺激他干吗?”

“不说他还不长记性,一个月那点生活费都白搭给那丫头了。我说什么来着,早晚得分,他就不信。”

“不是你说的,姑娘青春短暂再不花小哥点银两,岂不白活一世。”

干了杯子里的啤酒,川川道:“那也得有真爱,没真爱,凭什么花人家的钱。”

“呵呵,别告诉我,你历年这些男朋友,都因为真爱才在一起。”

又开了一瓶啤酒,不知是醉了还是觉得我们两个独处的夜晚太好,川川难得说出那个她根本不愿提的名字:“除了方予笙。”

川川曾爱过一个男孩子。我第一次见方予笙是在一个早上六点的晨曦,川川指着操场上背台词的男孩给我看,他很瘦,很高,面容清秀,睫毛很长,干净内敛,与那些阳光美男不一样。我不知道那样的男孩怎么吸引了川川,就知道在日后的许多个日夜里,川川爱他胜过爱自己。

2.

豆腐来已经是半小时后,一米七长得也不帅的他,眼睛红肿得像核桃一样,平常无比注重衣着,今天却穿得邋遢。

“还以为你不来了。吃什么?我去点。”我拉着气呼呼的豆腐坐下,找老板要烤串。

我不知道我走的那一小会儿,川川和豆腐说了什么,就听豆腐在我身后开骂:“叶昱宁,别以为你多了不起,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要好,方予笙怎么不要你?”

“你给我闭嘴!”川川的声音很冷。

“我就说了,你怎么着吧……”

豆腐话没说完,川川手里的酒瓶就砸在了桌子上,碎掉的玻璃像是深夜里不知是被谁流下的眼泪,静悄悄地躺在地上。

“老板,烤串快点。”我拿着扫把和垃圾桶回到桌前,豆腐和川川四目对视,似乎不打一架不会罢休。我拿下川川手里的碎酒瓶,扫干净地上的一切,连劝都没劝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要打架滚远点,要喝酒就坐下。”

“你甭管。”

“豆腐,川川除了嘴不好,哪都没对不起你。”

我拉着豆腐坐下,豆腐双眼含泪,他低了好久的头才道:“我是真喜欢她。”

川川干了一大杯啤酒道:“喜欢管个屁用,这世上最惨的就是你喜欢她的时候,她不喜欢你。”

“就像……”方予笙三个字就在嘴边,但我还是没说出口,我知道对川川来说,这时候听那个名字无疑伤口撒盐。

那晚因为豆腐的失恋,我们喝了许多酒,说了许多豪情壮志的话,我和川川一致要豆腐找个贤妻良母,毕竟豆腐这样的潘渴俏薹逆袭女神的,可豆腐却不说话,我们闹到凌晨三点,直至老板关门川川才恋恋不舍地去结账。一起回去的路上,川川说明天要去浙江谈个戏,估计有些日子不能见面了。

豆腐问她这回是女七号还是八号。

川川乐:“放屁,老娘一定弄个女一号让你瞧瞧。”

豆腐道:“行,我等着,陆子贞你听着,要是川川当女主角,我请客咱们金钱豹,要当不上,她请!”

我笑,川川拍着她穿着丝袜的大腿道:“老娘还不信了!”

我和川川送怕黑的豆腐回宿舍,一起回女宿的路上川川问我困吗,我摇摇头,她拉我去了24小时便利店买了啤酒和零食,两个像神经病一样人缩在学校的长椅上就着长夜对饮。

“今年你还不回家?”

我摸着手上的珠串道:“怎么想起问这个来了。”

“没什么,感觉你好像好些年没回去过了。”

“咱们才认识几年,再说一个人在外流浪多好,无拘无束。”

“子贞,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多自由,什么都不用想,十七八岁自己流浪就去四川了,放在我身上,我真不敢。”

“你敢的,我还不敢呢。”

“子贞,遇见我和豆腐之前,你有过喜欢的男孩对不对?”

这是川川第一回问我有关感情的问题,还好她问我的时候是在漆黑的夜里,所以我如何的错愕、流泪,她也不会看到。

忍着嗓音中的沙哑,我扯谎道:“没啊,如果有,谁还会流浪。” 久经情场,伤了无数少男心的她道:“往往一个女孩流浪都是为了寻找那个至今都忘不掉的男孩。”

“扯。”

那之后我和川川久久不语,我知道川川能说出这些,是早已看透我。可我不想让任何人看透,哪怕是已经不会伤害我的豆腐和川川。

我们在初秋的夜里在长椅上坐了三个小时,直至太阳初升,坐在紧靠操场位置的我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念三毛的诗,川川才和我说:“回去吧。”

我听得出那是方予笙的声音。

3.

川川两天后飞去浙江,豆腐也跟了一个拍摄队做一部西北纪录片的准备工作,我仍旧一个人写些小文字赚零花钱。

似乎除了短暂的离别,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没变。

半个月后,难得回学校陪我晚饭的豆腐被西北的太阳晒得黝黑,给我讲述在西北一个窑洞的见闻,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拿出来给摄制组的村长,却把无法生育的妻子关在家里十几年。

豆腐感慨,我们要感谢社会主义让我们生在了发达地区,不然我就是村长,你就是村长他媳妇。

我一口热汤呛在嗓子眼,豆腐哈哈大笑,我擦着嘴巴接到了川川的电话。

知道我和豆腐在一起,川川说:“替我转达黄一都同学,回北京我要吃金钱豹。”

“是女一号?”

“嗯,小成本电影。子贞,我人生第一个女主角。”

“川川,赶快发达,你一人得道,我等鸡犬跟你升天。”

在豆腐不断质疑怎么可能的声音中,川川挂了电话。川川的第一个女主角,在她大四这年到来。尽管我和豆腐都曾设想过川川会凭借这部电影一炮而红,然后走出国门拿遍戛纳威尼斯奥斯卡所有的奖项之后登顶人生高峰,可这世上许多人的命运若不被神灵眷顾,是不能那样一马平川无比坦荡的。

我和豆腐买了啤酒庆祝,豆腐拿酒回来的时候说:“方予笙改名铁墙算了。学校女孩也不开眼,我这样的五好男青年不追,非要跟铁板表白。”

“怎么了?”

“又拒了一位,那姑娘哭得那叫个惨,假睫毛都掉了。还是川川坚强,嚎了两句凭什么你不喜欢我就完事了。要她也哭得那么跌份,我绝对跟她断交。陆子贞,你听没听我说什么?”

被豆腐叫的回神,我道:“喝酒。”

“对,喝酒。他拒绝姑娘跟咱有什么关系。”

可是没喝完豆腐就被电话叫走了,尽管他说是摄制组要他去拿东西,但我看得出,能让豆腐那样慌张的一定是个姑娘。

我一个人对着学校无聊的电视节目喝完了剩下的酒,拿餐盘离开的时候,坐在靠窗位置的方予笙戴着耳机,侧脸很干净的看着窗外。那样的场景,让距他不远的我,看着他发了好久的呆,直至方予笙抬头。

在一个学校三年,我从没与方予笙四目相对过,只跟着川川远远注视过他。没有川川和豆腐的晚上,这个电影学院有名的铁板却突然抬头与我四目相对,许久他低下头,拿着餐盘离开。

我们没说一句话,和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闻道他身上淡淡的姜花香,那味道熟悉得让我想哭。

我并没主动去找方予笙说什么,我们就像这三年一般,自己做自己的事情。那年初冬,在浙江拍戏的川川突然回来,早上六点睡得懵懂的我被川川的手冰醒,拉我下楼吃早点。

六点北京的还很黑,学校的食堂只有我们俩还有一排昏昏欲睡的工作人员,我吸着豆浆问川川怎么这么快回来,杀青了。

喝着八宝粥,啃煎饼,丝毫不顾淑女做派的川川道:“陆子贞以后你写了剧本卖出去,第一条就得跟导演说,整形的女主演你都不用?”

“让你整形了?”

“我鼻子榻吗,那老混蛋非说我鼻子塌让我做鼻梁去,老子才不去,长相是爹妈给的。”

听着川川那语调,我道:“可是女主角多可惜。”

“可惜我也不干,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好,女英雄。这顿我请了。”那时候看着川川笑脸的我,并不知道,一个多月在浙江的她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要离开剧组,我相信川川所有的话,相信她用谎言为自己建立的世界还那样坚强美丽。

表演系在大四就已经几乎没有课,所以回北京,川川跟了剧组,做些龙套演员,就像豆腐说的这行当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在我看来川川的美貌,对她来说并不是优势。

4.

豆腐在那年的春节前回到北京,因为我不回家,川川也有戏要拍,我,豆腐和川川三人缩在豆腐在校外租的小屋闹翻天,我们涮火锅包饺子,我们给豆腐和川川的爹妈拜年,三个人吃撑躺在床上挺尸的时候,仍旧会设想无比美好的未来,喝醉了也会有人问有关感情的话。

川川问过我和豆腐心里是否有个一直没放下的人,那人是谁,现在在哪。

豆腐说了表演系小女友的名字,被川川不齿,我说没有,川川说:“陆子贞你不老实。”

“真的没有。”

“真没劲,那不说他是谁,说他在哪总行了吧。”

“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我们六年前分开之后,就再没见过?”

也许是喝得微醺,那是我第一次提及我的感情,川川来了兴致追问我:“六年前,那时候你也就十五,那之后你就没谈过恋爱。”

“嗯。”

“你真那么喜欢他?”问这话的是豆腐。

看着漆黑的房顶,鼻翼飘着的是川川身上的柑橘香,我似乎回到了多年前的九溪,秋天柑橘丰收空气里也是这样的味道:“十几岁也不知道喜不喜欢,就觉得跟他在一起特别好。”

“太痴情了,要川川别说六年,三天也坚持不住。”

一拳打在豆腐的身上,川川道:“你懂什么,我那是在用新的感情抚慰上一段感情的伤痕。”

“就您那钛合金的心还有伤痕。”

听着川川和豆腐臭贫,我问川川:“川川,你为什么会喜欢方予笙?”

“是啊。除了长得帅,完全不是你的菜。”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刚进表演系,他被老师带来给我们做示范表演,方予笙表演起来什么都不在乎,那时候我就觉得这男孩真有个性,后来接触的多了就更喜欢,再后我就跟他表白了,然后被拒绝,然后就一直被拒绝,可不知道为什么,越被拒绝,我越喜欢他。这叫什么?”

豆腐特别缺德的道:“没事儿找抽型。”

因为豆腐的话,我和川川笑了好久,那是我们一起过的第一个春节,也是最后一个。

春节后,我回学校,川川跟剧组,豆腐和表演系的小美女有些重修就好资同居在校外的小租屋里。

那之后直至清明,我都没见过川川,也再没听到过方予笙在操场念台词,后来还是豆腐说,川川一直跟着方予笙,跟他跑一样的剧组,方予笙做男二号,她做小丫鬟,方予笙是大侠,她是金兵甲,我不知道那时候的川川在用什么样的感情爱着方予笙,就觉得她爱他犹如飞蛾扑火,他不爱她所以对她一切的好都熟视无睹。

我第一次好好和方予笙说话还是大四那年的清明节,我被学校抓到教导处,一帮老头老太围着我对我批评教育,方予笙是为教授拿信件才去的教导处,他去的时候大妈们正在说:“要祭祀去哪不行,你胆儿也大,还敢在小树林烧纸,去年是不是也是你烧得,我们找人找不着,没想到你今年还敢来。”

那话我说的底气十足:“我没烧着别的,就是想烧点纸。”

“等别的烧着好就晚了,这回得叫你父母来。”

我低头看着自己脏兮兮的鞋头:“我父母都在外地。”

“打电话,不然就得处分。”

没有质疑,我道:“我要处分。”

那天离开教导处,一个声音叫住我:“陆子贞。”

回过头,站在我身后的是没有离开的方予笙,见我回头他道:“你觉得有用吗。人都死了,你做这些管什么。”

“有用,起码我知道我自己干了。”

话说完,方予笙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背影仿若三年前一般,单薄的让人心疼。

5.

清明,方予笙回了学校,川川却没回来,豆腐又跟了新的摄制组参与拍摄,我仍缩在宿舍写故事。那年四月我破天荒没有因为乱烧纸得到处分,只被通报批评,我不知道方予笙私下做了什么,豆腐的小女友在豆腐不在期间公然和小学弟勾肩搭背,一直没消息的川川出现在了四月的一条新闻中,标题叫《娱乐圈的规则在哪里?》照片中的川川不再是演员,他们叫她嫩模。

我并没因此给川川打电话询问情况,豆腐问我怎么回事儿,我说管她干吗?川川高兴就好。

“也是,等我回去给你带广西的螺蛳粉,臭死你。”

“我不怕。”

“没事儿帮我照看下丹宁。还有川川要给你打电话,你一定得联系我。”

“好。”说那个好字的时候,豆腐的小女友就坐在距我不远的桌前和小男友互喂冰激凌,这要是川川,肯定会上去拉着那姑娘大骂不要脸,可我没那样的气魄。

离开食堂回去的路上,我给川川打电话,她没接。我坐在操场,看一对对相依相伴走过的情侣。我手里这部诺基亚又大又笨,川川和豆腐劝过我无数次买个苹果,再不然任何一种智能机,可是对我来说这部什么都没有的手机里,却留着他发给我的最后一条短信,只有四个字:已到,安好。

那四个字后,他就不见了,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天一个人坐了好久,离开的时候才看到方予笙一直坐在台阶的位置,他仍戴着耳机,似乎这嘈杂世界里的一切,早已与他无关。

我们仍旧一句话没说,我从他身边走过,本以为这个夜晚和这四年无数个夜晚一样,我们不会有任何交集,只是那天方予笙却拉住了我的手。

川川说过,他的手很瘦,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因为自小弹琴,所以指尖带着薄薄的茧,只是她却没说过,方予笙的手冷得让人害怕。

我没说话,方予笙也没说,他拉了好久,才在一声重重的叹息中放掉了我的手,那一刻我如释重负,我多怕他跟我说抱歉,多怕他说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川川在那年五月回到北京,她回来没打电话直奔宿舍找我,难得好学的我在那个上午缩在图书馆啃劳伦斯,往常懒得找我的川川会在我宿舍等我给我惊喜,可那天回宿舍的我却没看到川川,我床上只有一本被打开的书。

书里夹着一张照片,照片上的少年眉眼清晰,白净漂亮得不像话,那是十六岁时的方予笙。

那个中午不管我怎么给川川打电话,她都不接,我只好求救豆腐。

彼时还在广西拍摄的豆腐问我怎么了,我没说只让他联系川川,要川川接我电话。

我和川川在一起四年,我明白她的性格,可以容忍朋友对她耍诈、耍心机,却不允许任何人对她的背叛,尤其是我和豆腐,川川不止一次说,要是你们两个敢骗我,我一定爆了你们的头,然后跳河。

那时候豆腐还玩笑说:“你连续四届四川省青少儿游泳大赛冠军,跳河着实不适合你,还是跳楼吧,到时候血溅我们一脸。”

我和川川大笑。

可这天川川没跳河也没跳楼,她就这么不见了。豆腐也联系不上她,我找了川川三天,越找越害怕,豆腐说或许方予笙知道她在那,毕竟川川那么爱他。

我找到方予笙时他正在阶梯教室上大课,我冲进阶梯教,什么都不顾,跑到方予笙跟前问他:“你知不知道川川在那?”

那话说完,我把这些年在他面建立起的坚强全都放下,蹲在地上号啕大哭。

6.

我忘了自己哭得多惨,就记得是方予笙拉起我,在众目睽睽下,把我带出教室,一路领着我的手走到操场,那天北京的天气好得不得了,让我坐好,方予笙当着我的面给川川打电话。

似乎真的伤心透顶,他连续打了几个川川都不接,我看着他越皱越紧的眉峰,感觉这世界都完了。

害怕我失望,方予笙给川川发了短信,我不知道短信里写了什么,但二十分钟后消失了三天的川川出现在我跟前。 那天,从没有过那种失而复得感觉的我抱着赶来的川川大哭,我说你死了我会跟着你一起死。

可川川并不感动,她把我推开看着我和方予笙道:“陆子贞咱们完了。”说完她要走,手却被方予笙拉住。

“道歉。”

川川错愕地睁大双眼,消化很久才道:“凭什么。”

“道歉。”

方予笙的声音很冷,手也攥得特别紧,不论我怎么想让他松手他都不松,川川挣脱无果,抬起自己的手,一巴掌甩在我脸上。

那一刻,我什么都忘了,方予笙惊呆了,川川却笑了,她说:“这个道歉够不够,不够,我还有。”

我不知那天川川是怎么离开的,就记得自己在操场呆坐很久,方予笙什么都没说,一直陪着我。

直到暮色降临,这个城市的晚上刮起春风,我才开口:“这次麻烦你了。”

“对不起。”那三个字像是在他嗓子里憋了很久,沙哑得让人发抖。

“没什么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我起身离开,却不知道我离开后,方予笙一个人在操场坐了整整一夜。

豆腐是在我和川川决裂后的第二天赶回的北京,从没想过我们会闹掰的豆腐找到我的时候,我已几夜没睡,整个人仿若人之将死一样,什么都没说,豆腐拉着我离开学校。

再见川川是在豆腐的租屋,见我来,双眼肿成核桃的川川穿上拖鞋就要走,豆腐厉声说:“坐下,为一个男人值得吗?咱们在一起多少年,你喜欢那小白脸多少年。”

“你甭管我。”

“川川,不是你说的,这世上好男人一抓一大把,可你发烧时候给你送药的就陆子贞,你大晚上抽风喝酒,不顾考试不顾颁奖典礼去陪你的也是陆子贞。为一个男的值得你这样?”

“陆子贞欠你的我会还你,豆腐你要不想我住这儿,我马上搬走。”说着川川蹲在地上,把乱七八糟的衣服塞进行李箱。

那天看着蹲在地上背对着我和豆腐忍着眼泪,不住颤抖的川川,一直沉默的我道:“川川,我没背叛过你。”

“你放屁。”

“你想知道的我不会说,如果你觉得走到这里就是我们的缘分,我不留你。”那话说完我起身离开。

那天没人追我,豆腐留在租屋安慰川川。川川表面看起来坚强又无敌,可她却有一颗比任何姑娘都玻璃的心,她害怕被甩,害怕失败,她用那种佯装的坚强,把自己脆弱的隐藏得好好的。

豆腐来电已是晚上,宿舍的姑娘约会的约会,工作的工作,我一个人缩在漆黑的阳台。

“子贞,你和方予笙在一起多久了?”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

“你跟我说实话,我不会怪你,感情这事儿不能强求。你们要是互相喜欢,甭管川川什么德行……”

“黄一都,你听好了,我这辈子永远不会和方予笙在一起,永远不会。”

“那你留他照片,他钱包也放着你照片,你们到底什么意思?子贞,其实这事儿也不怪川川,她没看到方予笙照片的时候,就见过方予笙钱包里有你的照片,那时候川川以为方予笙喜欢你,怕因为她方予笙不能追你,所以都没和方予笙一起回北京自己私下接了走秀的活儿躲远了,可她没想到你也有方予笙的照片,川川那脑袋你知道,总是胡思乱想,方予笙是四川人,咱们又在四川来北京的火车上认识,在一起这些年你又不说你以前的事,她就想你们或许早就开始过,一直拿她当傻子骗。”

“川川在哪儿?”

“还在我这着,你走了一直哭,我从没见过她这个德行。”

7.

我从没想过我和川川、豆腐、方予笙能坐在一起,似乎知道我和川川不解开这个疙瘩,永远没法重归于好,所以我和川川决裂的第三天晚上,豆腐约我去吃饭。原本川川和我还有豆腐三个人的包厢,出现了并不属于我们这个世界的方予笙。

四个人坐在一起谁都没说话,还是川川忍不了,起身要走,豆腐才喝道:“坐下,说清楚了,四年的感情闹成这样算什么。方予笙,你比我们都大,没你之前我们玩得挺好,我问了子贞几次,她都不说你们俩是怎么回事儿,是男人你说清楚了,你和子贞在一块也没什么,总得让我和川川都明明白白。”

豆腐那话说完,方予笙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意味深长,我记得他上一次这样看我还是六年前,那时候我不知道他是谁,就记得他一直站在我班的后门隔着玻璃窗看我,只要我回头就能看到他,而他就是这样的眼神,似乎对我有着无限的抱歉。

方予笙的声音很好听,川川不止一次带我偷听他背台词的时候说那声音,缓缓清丽,像流水一样。

那是一个很适合讲故事的声音,而作为故事中女主角的我却不忍听。

我第一次见方予笙是在六年前,那是我人生直至二十二岁过得最悲伤的一年,那年一个重要的人离我而去,他之所以离开就是因为方予笙。而如今那个人的名字被刻在一块干净的写着齐怀季三个字的墓碑上。

我认识怀季的时候很小,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是我十三岁,随着父母调职转到九溪二中,作为我表哥的好友,长我两岁的怀季一直很照顾我,十三岁正是少女情窦初开的时候,我就那么默默地喜欢上了他,和怀季在一起两年,第二年他高考,我中考,怀季长得帅想学表演,我就说他考电影学院学表演,等到我毕业,我考编剧,以后我写电视剧让他演。怀季笑我傻,说等到我考去他都毕业了,我说我不怕,你上哪儿我上那,我跟定你了,可后来怀季去的那个地方,我并没勇气跟着。

怀季高考结束的六月回四川老家省亲,那时我还有半个月就要中考,他走的时候我背着父母偷偷送他上火车,跟他说中考后我就去四川找他,怀季说好,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上火车之前怀季给了我一个小盒子,盒子里就是这部诺基亚,他说本想我中考后送给,可憋不住了,我傻兮兮地跟他说,到了四川要给我打这个电话报平安,所以那部诺基亚我一直留着,我总想或许某一天,怀季还会给我发来短信,告诉我他在远方一直都好。

只是让我想不到,送他上火车那次,会是我最后一次见他。 怀季死于六月末的一个下午,为了救一个高考失利要自杀的男孩才死掉的,报纸以英雄青年报道了很久,因为要筹备中考我并不知道,其实他的尸体被找到,怀季的父母就曾打电话让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我父母害怕我耽误学业隐瞒了一切,因为父母的自私,我错过了见怀季最后一面的机会,所以高考即便成绩很好我也没有去更好的学校,像允诺怀季一样学了编剧,只是让我想不到,在电影学院我竟然会遇见被怀季救了的男孩,方予笙。

其实怀季去世,方予笙去过九溪找我,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怀季是为了救他才死的,要是知道我一定会揪着他的头发大声骂他,凭什么他要死却还活着,怀季不想死却死了。因为不知道,所以我看他的眼神并没怨恨,那次他静悄悄地来,又静悄悄地走了,后来我问怀季父母知不知道怀季救的人是谁,他父母才给了我一张方予笙的照片。我想念怀季,却不忍看他的脸,所以留着延续怀季生命的方予笙的照片。高中毕业那年,我带着勇气去了埋葬怀季的城市看他,才会在回北京的车上遇见豆腐和川川。

我的话说完,惊愕的豆腐久久不语,川川的双眼噙满眼泪,还是豆腐问方予笙:“那你怎么会有子贞的照片。”

“六年前,我被救上来之后,警察给了我一件外套,我在那件外套里找到了这张照片,照片背后写着,最爱的小榛子。我知道那一定是救我的人喜欢的人,所以我病好后找到九溪,原本我想把照片还给那姑娘,跟她说句对不起,如果不是我那男孩不会死。可我见到陆子贞,发现她干什么都是一个人,跟她在一起的同学也说齐怀季死了之后她就一直这样,似乎要孤零零地活一辈子,我跟了她整整三天她都没发现我,第三天我带着照片回了四川。那三天让我想通,我不能让齐怀季就这样死去,所以我要走他想走的路,守护他没来得及守护的人。第二年高考我放弃梦寐以求的北大学了表演,这些年我等着陆子贞,等她接纳我。可子贞说的,若我们在一起,太对不起齐怀季了。叶昱宁,我已对不起子贞太多,所以别再为我伤害她。”

一直忍着眼泪的川川号啕大哭,她蹲在地上,抱着我的腿一遍遍说着对不起,她无心扒开我心口的伤疤。那句对不起让我记忆中已模糊了的怀季又清晰了起来,我清楚地记得,我第一次见怀季不过七八岁,在表哥家过暑假,怀季十岁,表哥在楼下借了《流星花园》,我们一遍遍地看,我学着道明寺的语气责备跟我道歉的怀季,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吗。你瞧时光过去这么多年,我仍清晰地记得我爱的是他,所以怎么能爱别人。

那天,方予笙给川川和豆腐看了怀季藏的我的单人照,照片上的我只有十五岁,短发,无忧无虑笑得傻兮兮,如果时光可以,我多想回到那时候,即便青涩懵懂,不好意思开口,我也要跟他说句我爱你,好好地吻那个我爱的男孩,再让他离开。可人生总有许多不如意。

那张照片不论我如何想要要回,方予笙都不给,他说这照片是他对怀季的愧疚,他要留一辈子。

8.

二十二岁这一年,说开一切我和川川重归于好。

一个月后,我们大学毕业,没像允诺怀季那样做个小编剧,我在毕业后,回了老家九溪,写点小文字赚钱养活自己,豆腐也在那年夏天和小女友分手,他没像我们这四年无数个饮酒买醉的晚上豪情壮志说得那般成为国际知名的摄像光宗耀祖,而是回了四川老家继承了他老爸的火锅店。我、豆腐和川川三个人,只有川川在坚持梦想,即便女七号女八号,即便是小丫鬟与金兵甲也不在乎,她说总有一天她会成名,哪怕那天她已老去。

离开北京后方予笙仍会为我来电,问我是否好,他越来越红,拍电影接广告,只要打开电视总能看到他的影子,方予笙最后一次问我真的不能在一起的时候,我吃着泡面喷他:“你还一根绳上吊死呢,川川多好的姑娘,上的厅堂下得厨房。”

听我这样说,方予笙在电环那边苦苦一笑,他说:“其实我是真的喜欢你。不管有没有齐怀季。”

我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傻兮兮地回他:“你们做演员的没一句实话。”

那天方予笙很郑重地与我说:“你得幸福。”

“好。”

挂掉电话,看着小木桌上的新手机,我耳边只有离开北京的时候,送我上火车的川川对我说的话:“你真的不喜欢方予笙。”

“嗯?”

“那我能不能追他?”骄傲的川川问得小心翼翼。

我笑她:“你又不是我闺女,我不让你追你就不追。”

川川紧紧地抱着我,声音哽咽:“陆子贞,有你真好。”

川川那样喜欢方予笙,喜欢了他四年,而我又有什么资格夺来这一切,怀季并不是我的资本。所以不如看开些。

电视里娱乐频道播着记者探班方予笙的新片片场,我隐隐在一个镜头看到了川川,她依旧穿着不合身的宽大戏服,浓妆盖住了她漂亮的眉眼,那个傻兮兮的姑娘捧着盒饭笑的那样开心。

豆腐在毕业的第二年大婚,娶的是另一家火锅店老板的女儿,一年后,我第一本长篇小说出版的时候,豆腐的女儿出生,只是川川并没来庆贺。豆腐小心地抱着那个小婴儿给我,平常佯装大男人的他声音哽咽的问我:“我姑娘像不像川川?”

“像。”

即便我和豆腐闭口不谈川川的去向,但川川仍成了我和豆腐人生中不可磨灭的伤疤。

豆腐大婚前,方予笙出国拍戏,没法跟去的川川跟了一个不规范的剧组,在给女主演替身吊威亚的时候,威亚断裂,川川从高处坠落,因为有海绵垫,所有人都以为不会出意外,可是摔下的川川一直没有站起来,一起的群演去扶她,才发现川川的右眼插着一枚铁丝,那是海绵垫上没被清理走的。

那件事儿娱乐频道以群众演员在剧组受伤的名义报道了几天,我并不知道那是川川,待方予笙为我来电问川川的眼睛严不严重,我才知道报道中那个近乎失明的群演就是她,只是我们知道时川川已经不见了。

满月宴结束我离开四川的时候,豆腐给女儿起了小名川川,我笑着跟豆腐说,等川川知道肯定跟你打架,豆腐一笑:“我就怕她不敢来。”

在其实从初见,四川去北京的火车上,我就看出豆腐是喜欢川川的,但是他不敢说,川川高傲漂亮,他宁愿当死党守护她,在她想喝酒的时候陪她,在她没地方去的时候把自己的小房子收拾得暖暖的让她住,在她胡搅蛮缠的时候守着她,他什么都敢为川川做,唯独不敢爱她。只是他未曾想到,他的怯懦会让川川这个孤勇的姑娘走向这样一种结局。

离开四川的火车站,我回头看着这个城市,车站外坐着许多棒棒,我不曾在这个城市长大,也不曾在这里度过多少时光,可这个美丽的山城却留下了我最爱的人,与我所有的好友,我不知道能否与川川再见,但我坚信,历经坎坷波折,未来的路川川只会越走越好。

要为这故事写个怎样的结尾?如果我和方予笙在一起,你们一定会不齿,可他的确一直等我。方予笙说,等到我结婚他才会放手,反正这年头老男人更吃香,他说那话的时候已经二十七岁,我也已经二十五岁,豆腐的孩子都能叫爸爸了,而川川依旧下落不明。

我说好,若我不嫁,你就不娶,我为川川守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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