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毁容少女:背上埋着隐形的翅膀

小编:

庭审结束后,周岩把自己裹在白色的大绒线帽和厚实的围巾中,脸上依然清晰可见重度烧伤后留下的深色疤痕。面对等待许久后一拥而上的记者,她和母亲努力挤出微笑。回到医院,周岩更新了了自己的腾讯微博:“真的很感谢大家这么久以来的关心和支持,也很感恩今天一直在法院外面等候我的记者哥哥姐姐们,这么冷的天,为了我的事这几年辛苦你们了。万分感谢!”

与痛苦和噩梦搏斗了三年,她拥有了一份远超同龄人的沉稳体贴和忍耐。母亲和家人给予她新生的力量,但走出病房后如何真正融入社会,是她至今无法解决的人生难题。

燃烧的青春

周岩的悲剧,源于少年畸形的追求:得不到你就要毁了你。

2011年9月17日,周岩从学校回家过周末。此前为了避开“追求者”陶汝坤,父母不惜托关系让她转学。但拒绝和躲避让对方的占有欲更强烈,他尾随女孩摸进她家,溜进她房间――这不是他第一次找上门了。但和之前一样,周岩没有拒绝他进入自己的房间。却没想到再次拒绝对方求爱后,恼羞成怒的陶汝坤向周岩头上泼油并点燃了打火机。

半分钟后,整栋楼响彻周岩痛苦的尖叫声,“他拦着我,不许我下楼求救,不许我打120。”与被泼油燃烧相比,凶手远远地看着她、夺走她求助的希望,更令她寒彻心扉。

正在厨房做饭的小姨李云冲进房间救了她。在ICU病房抢救了7天后,她在医院醒来;之后三年里,母亲李聪为她做了5次鉴定,最后的伤情鉴定为两处五级伤残、一处八级伤残、两处九级伤残。“28%的身体都被烧伤,尤其是头胸颈部分;左耳残损了,手指粘连失去了大部分功能。”李聪用更形象的话让记者了解到伤势的严重。

因为陶汝坤“官二代”的身份,周岩事件第一时间备受关注,抢占各大媒体头条。有声讨陶汝坤残忍冷血的;有反思少年为何走上极端路的――陶父陶母都是合肥市的官员,很少有时间照顾儿子,跟着爷爷长大、隔代教育的溺爱成为引发少年悲剧的推力;也有积极呼吁为受害者捐款和讨回公道的。

外面的声音周岩听不到,她正处于生不如死的绝望中。

活下去,不为自己

“这三年里我就照过两次镜子。”周岩说。两次都是意外。

她曾经连长颗青春痘都如临大敌。但那次,当医生解下缠绕了自己几个月的绷带后,她向母亲要来手机,手机屏幕反射出陌生的自己:烧伤的皮肤由红色变成黑色,再变成硬得伸展不开的瘢痕。丑八怪。她脑子里飘过这三个字。

李聪看见女儿哭了,没有声音,只是不停流泪的那种哭,让人压抑到极点。自那以后,镜子成了周家人的禁忌之物。

但百密一疏。事情曝光后,全国各地为周岩捐助了80多万元,北京一家私立整形医院也主动联系上周家,提出愿意为她免费治疗。

到北京安顿下来的第一天,李聪正在整理房间,突然听见女儿在洗手间里发出的撕心裂肺的惨叫声。因为时间匆忙,母亲没来得及处理盥洗盆上的镜子,她第一次真正看清了自己被毁容的脸,那上面布满了一块块凸起的黑色疤痕。她紧紧捂住脸,在恐惧和绝望中痛哭失声。

“我没法接受它。”镜子里映出的不仅是一张不再白皙靓丽的容貌,也是对她曾满怀期待的未来的否定。

李聪至今仍生活在愧疚和自责里。她无数次问自己:如果事发当天没有上夜班而是在家里,是不是就能阻止悲剧发生?而亲眼目睹悲剧的小姨李云,同样难以释怀。努力满足孩子的愿望,成为她们能想到的唯一弥补方法。

“她在重症监护室时就对我说,小姨,我害怕,我不想回家。”李云无法形容自己听到这句话时的复杂心情,她只能不停点头,然后转身擦眼泪。姐姐姐夫的经济状况不太好,租房和搬家都不太现实,她自己掏出2万块钱把外甥女家进行了重新装饰:贴了粉色墙纸,换上粉色窗帘、白色家具和绿色沙发。

但情况一天比一天坏。周岩要求母亲把病房窗户钉死,“只能开一条缝。”她害怕有人从窗户里爬进来害她。她还常常对着被钉死的窗户发呆,或者神经质一般地自言自语:“以后怎么办,就这样不出门了吗?”但更多时候不吱声,只哭。

我见到她哭,会忍不住抱着她一起哭。李聪回忆那段黑色的过往。为了不让女儿的健康雪上加霜、彻底失去对生的留念,在听闻医生想给女儿做截肢手术时――大火包围周岩时她曾本能地用手护住脸颊,手指因此被烧得分不开――李聪拼命央求医生再想想办法,“能不能把烧坏的双手剪开,哪怕以后只能看不能用,像个鸡爪一样蜷在胸前,剪开也比不剪开好,剪开我看着不那么难受一些。”

但和所有无法面对现实、被剥夺了健康和梦想的病人一样,亲人们的努力无法阻止周岩的自杀。她拒绝吃药、输液、做任何复健,还曾试图咬舌自尽。女儿强烈的求死意念击垮了李聪故作坚强的防线,做母亲的“噗通”跪在周岩床前,哭着求她:“你做人不能那么自私,你死了我也活不了,我死了你姥姥也活不了,全家陪着你一起去死!”

周岩每天都做噩梦。那天,她梦见妈妈在一场火灾中因救人牺牲了,她在梦里放声大哭。醒来后,她盯着母亲看了好久,突然找到活下去的勇气,“就算是为了她而努力活下去。”

后来,病房里多出另一个存钱罐。这是心理专家的建议:你可以把所有不愿说的话都写在纸上,塞进存钱罐。塞满了纸条的存钱罐,成为母亲觊觎却不敢打开并充满期望的魔盒。

隐形的翅膀

20平方米大的病房和网络构成了周岩的全部世界。尽管走出噩梦比想象的还要难1000倍,但李聪看到了希望。

当发现女儿开始能正视自己的伤疤后,做母亲的决定不放过任何一个鼓励她的机会。“那天,她指着腿上的疤痕说,妈妈我的腿就像地图一样。我说,宝宝你的腿不是像地图,特别是这一块,有一个疤长得就特像一个少数民族的女孩子,穿着一个长裙子。” 但更多时候,她只从女儿嘴里听到一个字:“疼。”

每天早晨7点半,李聪会准时叫醒女儿,早饭后开始为她搽药,搽的时候,力度要控制好,太轻,药物不易吸收,太重,就会疼。每次都要耗去两三个小时,“平时就连洗澡水流大了、淋的时间长了皮肤都会疼。”

2012年4月10日起,周岩的背部和腿部植入了7个为植皮手术准备的扩张器,它们成为她身体中不可分割的部分。背部的第一个扩张器生长了6个月,撑到30厘米左右,每天睡觉她只能侧身或俯卧。

母亲的想象力成为周岩最有力的精神安慰剂:“我看到你背后隆起的扩张器像一对翅膀一样,别人想有都没法得到呢。”

一双隐形的翅膀,这是周岩最美丽的期望。她失去了青春,失去了健康,失去了运动的权利,失去了自由。她连在20平方米大的病房里稍动一下都步履艰难。两条大腿内侧一边埋入一个扩张器,走路会相互摩擦,医生建议她尽量不要活动。

当习惯了被关在封闭的空间里、只通过网络与外界交流,她对外面的真实世界无比抗拒。直到两年半后,她在母亲的反复劝说下终于决定走出去试一试。

晚上6点半,夜色降临北京,医院没有了白日的嘈杂。她和妈妈偷偷从消防楼梯走下去,来到住院楼侧面的一块人迹罕至的菜地。“我喜欢朦胧的夜色。”那是她最好的保护色。

外面的世界

2014年8月15日,周岩第一次走出医院,目的地是5公里外的一间画室。

在北京的酷暑天,周岩戴手套、帽子、围巾、口罩,全副武装,汗水刺得伤口隐隐作痒。包成粽子的她成了地铁上的“怪物”。一个路人一直盯着她看,她低下头,他便蹲下来看她,在看清脸上的疤痕后像躲瘟疫一样跳开。

有人歧视不接纳,更多的人则给她安慰和鼓励。去画室学画画,是为了锻炼手部肌能,和周岩一起学画画的,是一群年龄和她相仿马上就要参加高考的学生。别人几个小时就可以搞定的素描,她一画就要画上好几天。因为手不灵活,安静的画室里常会听到“啪”地掉笔声,她觉得尴尬,却没人因此抱怨。

她的生活习惯和内容发生了太多改变。“吃是我唯一的爱好了。”她对小姨说,因为不能穿漂亮衣服不能打扮不能抹东西又不能出去。她喜欢的花也换了。之前最喜欢的花是向日葵,因为“阳光”。后来变成了仙人掌,“因为是生命力最顽强的植物。”

不经意间,周岩也成为一种榜样的力量。三年里,她通过网络与外界交流,在朋友圈、QQ空间和微博上更新近况,但从不传递负能量。于是,“有一些高三的同学在没有学习动力时常会看看我的微博,然后再去学习,想表现正能量给别人看。”

我想上学

我想上学,考大学。周岩对记者说。

她的床头不间断地有新书出现,语数外的老师会隔一天来给周岩上课,李聪则会像其他父母一样每天督促女儿看书、做题。

老师时常鼓励她:好好学,考个名牌大学。“学生会是什么?学生会主席到底是做什么的呀?”以前的同学去年就已经参加高考,陆续步入大学。周岩很羡慕,但离不开病房的她接受不了系统教育,每天看书也只学习了最基本的课程。

“我觉得我值得有一个更好的人生。”她的理想是当一名广播电台主持人。一个电视台的姐姐看望她时,送了她一本普通话考试的书,她如获至宝,一有空就捧着读。今年,山东卫视某节目帮她实现了梦想:她不仅坐在大学教室听了一节课,还在大学广播台做了一次“主播”。

但圆梦的过程让李聪更难受。她知道周岩的梦想,“(曾经)那么靠近梦想,但有可能真的只能是梦想。”

周岩比母亲想得开。她安慰母亲:就算不学播音主持也可以学外语之类的,以后可以做翻译。

梦想毕竟是更遥远的未来。李聪更担心现实:“身心恢复是一辈子的事情,现在有这家医院免费治疗,以后呢?以后我和她爸爸都老了工作不了了没有钱了甚至死了,她怎么办?就不继续治疗了吗?治疗到底什么时候有个头呢?未来真不知道怎么办。

虽然有些冷,但终究是初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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