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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还在窗外浩浩荡荡

小编:

A刘妙香和李洪春谈恋爱的时候,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一把木梳子,那几年挺兴那个。

刘妙香一看到就乐了:“这是让俺自梳么?”

她不知为什么会脱口说出这么一句不着调的话。或许是电视上老是播“自梳女”吧,南方某地,未婚女子把长发自行盘起来以示终生不嫁。

李洪春啥话也没说,睁着呆若木鸡的眼睛。刘妙香仔细往那双眼睛里看了一看,啥也没看到。

B起证之前,有一天李洪春给妙香看了一个血液检查单,妙香看不懂,但是也吓了一跳,报纸上净是些白血病人旷世爱情感天动地起死回生的故事,她不由得心里一阵紧张,想这小子这是干嘛?

李洪春非常诚恳地对她说:“你知道我从前谈过不少朋友,坦率地说干啥的都有,也有空姐也有酒吧驻唱的,她们的生活比较乱,当然了,遇到你之前我压根儿没打算结婚,现在要娶你,得为你负责。这不!就做了血液检查,没事儿,让你放心。

刘妙香是很单纯的姑娘,没小事。这些话她想都没有多想,虽然之前风言风语传李洪春和一帮哥们儿下了夜班喜欢去洗头房。后来过了好久,有一天出城堵车,在城乡结合部,看到靠在发廊门上艳俗不堪穿得暴露的女子拿眼睛勾人,还有跷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抖腿的。发廊男进进出出,穿着勒腚的瘦裤子,那时候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阴影,那一眼让她非常堵心。

但是人家还肯去做个检查,说明还是负责任的。

可是一想到责任,妙香的心里又是一阵难过。她长出了一口气,心里想着,这个婚结得真是仓促了。之前是有种种迹象的,让她粗心地忽略了。

一个周末打完羽毛球,请洪春俩哥们吃饭。一块儿长大的发小。一个叫小麦,一个叫小魏。小麦瘦,小魏胖。

就在单位的后边吃火锅,那是冬天,外面下着沙拉沙拉的小雪粒子。开了一瓶白酒,妙香看着他们哥仨喝,几乎插不上话。

小魏又能吃又能说,小麦又不吃又不说,就喝酒,眼神迷离幽怨。并且越喝越幽怨。他始终低着个头,很快就喝高了,这才抬起头。

妙香看到了一双桃花眼,就是那种波光潋滟的一潭深水能把你诱惑下去淹死你的眼睛。

桃花眼勾勾地盯紧了洪春。

洪春的眼神是逃离的,不住地说快别喝啦别喝啦。喝的人哪里肯听,愈发地狂乱。

妙香事后骂自己竟然如此不解风尘,还挺心疼喝高了的人,压根儿没想过那双幽怨的眼睛。

后来是魏胖子把小麦架回了家。那时候他俩还没买车,站在雪地里招了半天手才打上出租。妙香好几次说:“洪春,你开车送小麦走呗!”

C结婚之后,他们的生活圈子随妙香从东城到了西城。

妙香干销售,经常出差。俩人结婚时都三十好几了,抓紧时间要了孩子。妙香晚上带孩子睡,洪春住在给孩子准备的儿童屋里。大部分有了孩子的中国人都是这样吧。

周末只要没出差,就带孩子回婆家或回娘家。不多的夫妻生活。妙香单位的效益好,还经常组织员工到郊区的度假村、温泉酒店住住。

个人的空间并不多,家里有保姆,夫妻俩一点儿也不像年轻的小夫妻那么恋床,那么黏糊。他们私下里打趣,老夫老妻了嘛!

妙香如果要,洪春是能交得了差的。

妙香不渴望电视剧里那些激情四射的婚姻关系,嫌他们闹腾,她认定了婚姻是天长地久的事情。尤其厌恶种种秀恩爱的桥段,婚姻是多么私密性的事啊!她坚信可以拿出来秀的,都有表演的成分,为什么要演呢,尤其是太使力气的演,一定是在掩饰什么。她觉得内喜才是真正的欢喜呢。

洪春是好男人,挣钱交给老婆,中规中矩。他们一家三口出门旅游,洪春用“妈妈带”把女儿小小挂在胸前,还背一个小半人高的双肩包,他的两只手分别拎着两个包,他对妙香说:“照顾好你自己就行。”妙香得以穿着高跟或半高跟的鞋走得香风细细,因为人一点儿也不疲惫,所以看上去又精神又风情。家里做饭的事也是洪春包了,洗碗是保姆的活儿。保姆不在也是洪春干,把妙香的一双小手养得白白嫩嫩。娘家无人不夸她嫁了一个好男人。

妙香大学毕业10周年,同学组织的庆祝会,一定要求带着另一半。她问洪春去不去?回答是无可无不可。他们把孩子送到英语特长班,双双去赴了会。

洪春穿了一身藏青色西服,他肩宽,背又挺,腿又长,是个衣服架子,一进会场就吸引了小师妹的目光。上去挽着胳膊姐夫姐夫地叫得可亲。

妙香也读过硕士,她没想到母校那么封闭的地方,姑娘们也这么开化了。

见到同学,种种拥抱种种尖叫,当年的班花华丽丽登场,不要说班里的男生,连八、九十岁的老先生都颤颤巍巍地让人扶着移到女神跟前撒着老欢儿说:“吃饭的时候我要坐在她身边。”

妙香骨子里是反戏剧反高潮的人,与一切的热火朝天违和。她放眼望去,坐在家属堆里的洪春说得上是木秀于林了,但是人也是淡淡的,并没有掏出手机互拍自拍加微互留电话,很端庄地坐在那里喝茶。他的眼神和身体都与欢声笑语有点儿隔膜。

男同学的妻子很有几个颇具姿色,也深知这是为丈夫加分的好时机,不仅如此,还要拿出孙悟空般的火眼金睛,辨别女生里的几个小妖精,抽冷子打个金箍棒,让她们现了原形。至少也要震撼一下妖精,比如放放狠话:“小三在哪里?让我砍上两三刀!”

她们向班花的身上投去各种兵器,无奈人家太过强大,不仅美艳性感,事业甚至超出了男生好几个段位,再加个性泼辣,女汉子一般,真正拿她一点儿没办法。和她拼,是需要实力的。

妙香冷眼看着,她认为人生的成功与否在于是否找到了一个好的角度。好角度是可以四两拨千斤的。就好比阿基米德的那个著名的杠杆,弄好了可以撬动不少东西,比如事业。在单位她业绩好,但牢记从不做出头鸟,让耐不住性子的家伙先跑呗,看他们露出了破绽,或耍了花枪,她才不慌不忙地出手,已经攒足了劲儿也找到了方向。

先行者摔了跟头,还得她出手相救,她有后发优势,绝不浪费一点儿精力。老大常常表扬她:“咱们的团队缺不了妙香啊,光有激情怎么行,她让咱们理性啊。” 今天,她就在一个好位置上,确切地说他们夫妻各自都坐在了一个好位置。今天,他们是看客。

傍晚才散了席。八项规定了,再有实力的同学会也不敢在这个风口浪尖造次。没有尽兴的改了小范围,三两家人换地方继续“疯”。

回家的路上妙香开着车,洪春喝了几杯,脸上有了春色,中途他接了电话,说公司那边有点急事,先下了车。

妙香放下他回了娘家,女儿小小已经吃过了晚饭,娘儿们几个说了会子闲话,小小嚷嚷着要回家看动漫,她们这才起身。发动了车子走了没多久手机响了,妙香瞥了一眼是隐匿号码就没接,这年头到处是骗子。微信“嘟”了一声,眼一瞄是发来的一张照片,到一个路口等红绿灯时,她打开微信,脑子轰地一声:

洪春和一个男人接吻。

D绿灯亮了妙香都没发现。后边的车鸣笛,她也没听见。女儿小小从后面推她的肩膀:妈妈,走啦!

妙香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个地儿停下来。

她变了车道,瞅准了一个路口一打方向进了胡同,她知道这胡同里有一家安静的韩国人开的咖啡店。

小小不愿车停下,说咱们不是回家吗?妙香说妈妈要见一个人。

她找了个位子坐定,给小小点了一个冰激凌球,自己要了一杯不加奶不加任何泡沫的清咖,然后,慢慢地打开手机。

发来照片的只有一个微信号和一个马甲。近百人的微信圈子,记不起来是谁。

照片拍得很清晰。那个男人,妙香不记得曾见过。

她的心里乱得很,原来能抵住美女诱惑的人是因为不喜欢女人啊,并不是忠诚也不是坚定。

一杯滚烫的咖啡喝下去,妙香没感觉到烫,直到第二天发现嘴里的水泡才想起滚烫的咖啡。

她最先想到的是离婚。不是如何离,而是有没有可能离。离开一个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的男人,每个月把钱交到自己手上的男人,如何告诉双方的父母,眼前的孩子。

小小吃完了一个冰激凌球,还想吃,在过去是不可能的,但突如其来的照片让一切都变得可能,妙香招呼来服务生,又叫了一个球。

小小举着洒满巧克力碎和干果碎的球,轻盈活泼地跑来跑去。一会儿抄来一本直投杂志,一会儿拿来一个漫画书。

妙香突然想起小麦,洪春告别单身的那顿酒,那双水一样幽怨的眼睛。原来洪春一直是那样的人啊!并不是新的爱好呀!那么有一点可以确定,洪春是不会离婚的。

血液重新回到妙香身上。她恢复了理性,决定回娘家住一晚,她需要静一静。

到了妈妈家,冲吃惊的老人说家里停电停水了。然后给洪春发了短信:“妈妈不太舒服,我留下了。”

迅速回复了:“要我过去吗?”

这就是妙香不能放弃这个男人的原因,嫁给谁又能保证百分之百正确呢?

她的回答是:“不用。”

E第二天妙香带着小小回了家。她决定继续过下去,其它的选择都太过艰难。她的同学因丈夫不能尽人夫之事离了婚,人们把她说得十分不堪,有一回妙香一家三口在酒店吃饭,那同学恰巧也在,过来打了个招呼,妙香像防贼一样防着很冷淡,以致于洪春认为这样是不是太无礼了。他不知道,这样的女人在别人妻子的眼里有多么可憎。

她不能只为了那种事离婚。那是说不出口的理由,就是在娘家人那里也过不去。何况一个女人无论因为什么原因离婚都是自贬身价,充其量给别人提供了种种猜测及茶余饭后的谈资。这种风险太大她无法承受。

妙香觉得生活需要一点点改变。

遇到丈夫出轨的女人总是不由自主地想和外边的那个人争,然而是没有用的。她第一次上了情趣内衣网站,简直大开眼界。偷偷邮购了几件黑丝文胸,丁字裤,货到了一看质量差得要命,蕾丝花边硬得像塑料一样扎人,丁字裤怎么穿都勒得慌,但是跑到镜子前一照,大吃一惊。她没法不爱上镜子里性感的女人,何况那女人名叫妙香。

晚上,把小小送到娘家,保姆放了假。

点上蜡烛精油,选了几支爵士乐。一支干邑打开了,拿出水晶酒杯。

洪春进门吓了一跳,不年不节的,这是干啥?

妙香不由分说地拉他就范,姿态性感,学着电影里的桥段,大有老娘今天就把你办了的狂野。

然而真正开始了她突然大哭,泪水让一切泡了汤,她的泪水里有委屈,也有撒娇的成分,希望洪春一把将她拉入怀里,强盗一般地,炽热地,吻她。希望以此证明他是强烈地深入地爱她的。

然而,洪春只是运送来一堆纸巾,供她擤鼻涕抹泪,后来把手放到她后背上下急促地安抚,处处透着赶快好起来别闹了的不耐烦。

当撒娇无人理会,就是自取其辱了。

妙香觉得屈辱,觉得自己贱,她给这么浪漫的事贴了负面的标签,内心的能量无法释放,心里就更憋屈。她跳下床跑到卫生间,一开灯吓了自己一跳,天杀的文胸、丁字裤都掉了色,弄得自己跟小鬼一样。

那简直就是恼羞成怒了,脱下来撕,又撕不坏,塑料是很结实的。

洪春推门进来,她大叫:“滚出去!你个变态狂!”

他愣了一下转身走了。

他终于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

F就这样也没离婚。过呗!

那天晚上他们分开睡。第二天孩子、保姆回来了,他们又睡到了一起。

什么也不说。她不问,他不解释。不问是因为愤怒,不解释是因为笃定,不动情的那一位总是很笃定。

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她的内心不像外表一样平静,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

洪春比她更平静。她平静是装出来的,他的是真实的,有力量的。终于有一天他说:“你要想离就离吧。”妙香别过脸去。

半个月之后是小小的生日,准备给孩子庆生,邀请了小小的小朋友。选在一家甜食做得好的二层酒店,小朋友和家长陆续来了,妙香突然发现照片上的男人就是一个男孩的父亲。 说她对这个家伙没有兴趣是不可能的,可是外表真看不出什么,又不穿包腚裤又不打兰花指,又不发娘娘腔,甚至不如当年的那个“桃花眼”小麦。

妙香特别注意的是他的妻子,一个眉目清婉的小女人。她们是见过面的。

她想:她一定不知道,知道之后就不会有这么清婉的眉目了。

洪春把整个庆生活动掌控得很好,又欢乐又轻松,大人、孩子都很嗨。快结束的时候洪春起身下楼买单,不一会儿那个男人说去洗手间,随即下了楼。

妙香一直犹豫着要不要跟下去,但是,去了又能干什么呢! 抓个现形?甩个耳刮子?怎么个抓法!而且他们会现形么?再说孩子都在这里。

在等着男人上来的时候,每一分钟都是煎熬,她觉得时间过得特别慢。

她突然有如芒在背的感觉,是有人在观察自己,她抬起头来找,目光与清婉眉目的女人撞了一下,那一瞬她看到了落寞, 突然明白了,照片,就是她发的。

那一刻她们是同妻,有同样的痛苦并同样承受着无法言说的落寞,因为她们嫁给了爱男人的男人。

妙香泄了气。

后来,两个男人分别回来。妙香心里不屑:干嘛还要分别回来呢,有种的手拉着手上来呀!这么想着,脸上就带了样子。

洪春坐下,那一坐简直是淹然百媚。

爱一个人是没有办法遮掩的,“是发心的欢喜啊!”妙香一阵黯然,之后是心火乱窜。

G夜里,一阵难受,醒了。

突如其来的心痛,一直痛到手指,都木了。妙香没有动,希望能把这个痛捱过去,床头柜里就有阿司匹林,她知道嚼碎了可以救她一命,她没有动。相信可以熬过去。

只持续了几分钟,像过电一般,她脑子里电光火石地想了一堆事,也像是半生。最后想不能就这么死了,便宜了那个贱人。之后,痛,像海浪一般退了潮。

她坐起来,大冬天里也没披个衣服,想着是不是要离婚,像所有感情出了问题的女人一样,她贪恋泥潭里的温暖,迟迟不肯决断。她觉得没有力量把自己从过去的生活中连根拔起。

她环顾了一下这个家,处处是洪春的建设,处处是他的心血。床头柜的台灯是渐变的,怕晃了她的眼。棉拖鞋暖和还防滑,是他买的。伸手就可以摸到一个插着电的杯子,是带宝宝时温奶用的,现在杯子里是温水,因为妙香有咽炎,晚上要喝水,每晚是他备下的。就是不住在一起,晚上铺床早上叠被都是洪春做的。

妙香觉得没有大干一票的心劲儿,她从来没有过“非如此不可”的心劲儿,没出嫁是父母罩着,婚后是洪春托着。她个性中缺少决绝的选择,她一向做人做事的原则是宁可保守着乏味,也不要飞扬着出丑。

洪春睡得很沉,呼吸均匀,他是坦然的。妙香不懂得他的坦然因何而来,按理说错的是他,他应该忐忑才对。

妙香再一次选择了在这个窝里过下去。

她俯身望着她的夫君,心痛不已,在黑暗中挣扎。

不是所有的人,经历命运的挫折,都能挣扎出一个坚强的自我,有的人彻底沉沦,还有的人渐渐丢失了自己,从此,随波逐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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