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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浸文染苗长江

小编:

十年前,我的老领导和忘年交于之艾先生从南江到成都来,给我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位于大巴山南麓的南江县资源丰富而财力匮乏。成都钢铁厂看中了那里含铁量极高的铁矿,于是向竹坝铁矿投资了三千万元。县里对此当然十分感激。前不久,成钢厂分管生产、销售的副厂长苗长江去了,县里四大班子一齐出动接待。谈完工作之后,自然要宴请。山区虽拿不出生猛海鲜,但心意却是实在的,尤其是酒要劝到位。岂料这苗厂长入席之后竟提出了一个极其意外的要求:“今天这酒,无论是你们敬我或是我敬你们都要喝。但被敬的人如果能背出一首有关南江的诗,则可免去。”于是,意想不到的精彩场面出现了:每当敬酒者来到这位苗厂长面前,他都能随口背诵出一首描写南江的诗来,而且能说出作者和写作年代。其中,尤以梁上泉六十年代的诗作为多。倒是主人家们,总共虽也背出了几首,但都不甚完整。结果当然是主人们酩酊大醉,而这位酒桌上的主攻对象苗长江,反倒微醺而已。讲完这故事后,他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我说:“你一定要去认识一下苗长江,这真是位奇人!”

这位于之艾先生,解放初期即参加革命,虽然仅以一个县文化馆馆长的身份退休,但一贯眼界甚高,轻易不大看得起人的。听他这么一说,我次日上午便同他去了距成都仅20余公里的青白江――成都钢铁厂所在地。

见到苗长江了。40岁左右,中等身材,方面大眼,确有儒雅之气。那天他很忙,把我们安顿下来喝茶,便匆匆离去了。直到吃午饭时,才神色疲惫地来陪我们。席间,边吃边聊,聊到文学,聊到诗歌,聊到诗人梁上泉时,他脸上的疲惫之色尽消,顿时神采飞扬起来。他对我说,他学生时代便非常喜爱文学,虽然读的是钢铁学院,但课余却时常捧着文学作品,他“文革”时特地选择了途经南江的串连路线,正是因为梁上泉六十年代初在南江写了不少诗,他要去看看那个产生诗歌的地方。结果,他不但去了南江,而且把梁上泉走过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对梁上泉和他的作品,我也算是熟悉的了。每当我提到梁上泉的一首诗,他都能立即背诵出来。不仅朗朗上口的短诗,就连自由体的叙事长诗《祖母的画像》,他也能大段大段地背诵。我不由暗暗称奇,问他:“你如此喜爱梁诗,同诗人有过交往么?”他惋叹道:“缘悭一面,缘悭一面啊!”

我因了同诗人的熟悉,也因了职务上的便利,不久便把诗人从重庆请到成都,并送到了成钢厂。三天后,诗人返回成都见到我时,连声感叹:“对一个作者来说,有这样的读者,真是极大的鼓舞,莫大的欣慰啊!”诗人住在成钢宾馆,整整三天,苗长江除上班以外,一直陪着。晚上,与诗人相对而坐,谈诗,谈文,谈诗人作家和文坛旧事、近事。诗人性情忠厚,善体他人。深夜12点了,担心影响厂长的休息和次日的工作,总是催他回家,而苗长江总是说:“我每晚睡4小时足够,再谈一阵,再谈一阵。”每晚谈到次日凌晨三点,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这以后,我同苗长江的交往多了起来。渐渐地我发现,他不但对梁上泉的诗熟悉,对建国以来的很多诗人的诗都熟悉。不仅对诗歌熟悉,对小说和其它体裁的作品也熟悉,熟悉的程度甚至超过了我。

一次,我告诉他,老作家徐光耀到成都来了。他盛情邀请其到厂里作客,并对我说:“除电影《小兵张嘎》外,徐光耀还有抗日题材的长篇小说《平原烈火》,60年代有报告文学《十年树人》发表在《人民文学》。”《小兵张嘎》我熟悉,《平原烈火》曾读过,但对徐光耀的报告文学《十年树人》我就不知道了。此外他还告诉我,“白洋淀派”的创始人孙犁的一本书信集《曲终集》中收有给徐光耀的十封信,与徐光耀兄弟相称,情感十分真挚。

提到邵燕祥,他当即对我谈起了邵燕祥的诗:《我们架设了这条超高压线》《我们爱我们的土地》《在大火房工地》,1954、1955年反映工业题材的诗,以他为主,李学鳌、温承训都在其后了。新时期开始,他好像专事杂文创作了,不少杂文都写得极为精彩,可以说是杂文界的代表人物吧!

谈到白桦,他说,白桦是建国以来最有才华的诗人之一,他的《鹰群》可以说是开建国后长篇叙事诗先河之作,早于闻捷的《复仇的火焰》。接着,他便向我背诵起《鹰群》的开篇。

他甚至对翻译诗的译文和版本都熟悉,并有自己的见解。屠岸来成都时,我陪他前往会见。他见面就问:“屠老,你翻译的《莎士比亚十四行诗》有好几种版本,我认为还是六四年那个版本最好。不知你以为如何。”屠老如遇知音般地连声称是,同这位素昧平生的读者一下子消除了距离感。

前些年,苗长江升任厂长,担子更重,工作更忙了。可是他对文学依然痴迷,对作家依然是那么优礼有加,极其敬重。

邵燕祥来成都开笔会时,苗长江不在成都。笔会结束后,邵先生因事滞留,住在朋友黄一龙先生家。苗长江返蓉听说后,约我一道去看望。那天晚饭后,我同苗长江夫妇驱车前往社科院黄一龙先生家。敲开门,才知道邵先生晚饭后出门了。我与黄先生不熟,于是将苗长江夫妇带到社科院另一朋友家等候。往黄先生家打了好几次电话,晚上11点了,邵先生仍未回来,苗长江的夫人主张不再等了,苗长江却坚持要继续等下去。直到11点半,邵先生方才回来。为了半小时的晤谈,苗长江竟恭敬如仪地静候了4个小时,邵先生知道后大为感动。

白桦来成都,住在夫人王蓓的亲戚家。苗长江得知消息后,托我邀其到厂里作客。时白桦染疾,答应过几天去厂里拜访。白桦能去的时候,苗长江偏偏又出差了。又过了几天,听说白桦离蓉返沪了。这时苗长江给我打来电话,说是见到白桦了,我甚为诧异。原来,苗长江刚出差归来,就从其它渠道听到消息,白桦去机场了。苗长江急忙驱车紧随其后赶到机场,在候机厅里同白桦见了面。

我在文学圈中有年,可谓阅人多矣。于文学,沽名钓誉者有之,附庸风雅者有之,将其当敲门砖者有之,更有高明的行政长官和企业家,把文化(当然不只文学)搭成舞台,让经济在台上唱连台本戏。像苗长江这样的厂长,自身有较高的文学素养,同许多著名作家熟悉,仅四川、重庆就与梁上泉、孙静轩、魏明伦有很深的交往,他完全可以利用这方面的优势,为自己所在的企业增加一些文化含量(这不但无可厚非,反倒是很时髦的)。或者,让名作家给他弄篇报告文学什么的,增加自己的知名度。可苗长江却从没动过这样的念头。照他自己的话说,他“需要文学滋养自己的心灵”。总之,他是不带任何功利目的地爱着文学,同作家交往。

在这个浮躁的时代,“理想”“良知”已渐行渐远了。人们都变得非常的“务实”起来。连结交朋友,参加饭局都带着很强的功利目的。满世界一片喧闹声中,还有人这样真诚地、纯粹地热受着文学,这不由使我心生敬意。

我曾问过苗长江:你的专业是炼钢,岗位是厂长,何以竟有这么多的时间读文学作品?文学,对于你的工作和生活产生了怎样的影响呢?他回答我说,真正爱上了一种事物,无论怎样忙,你总会有时间去爱它的。我现在已不能想像,没有文学,我将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状态。文学给予我的太多了,从青少年时代起,它就浸润着我的灵魂,陶冶着我的情操,教我认识生活,热爱生活,它开拓了我的眼界和胸襟,使我认识了生活中的美和人性的美。

从苗长江对文学的态度,我想是否也透出了这样的信息,无论处于主流社会意识形态的中心位置还是边缘,文学,始终是人们所需要的,而不是有些人所预言的那样――文学会绝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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