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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黎静夜思

小编:

1.卡昂

在定居巴黎之前,我在法国呆过两个风格鲜明的城市,或者用小镇来形容这俩地方更形象吧。一个叫作卡昂,另一个叫作梅斯。

卡昂是个海边城市,空气中充裕着海水的鲜香,我对这个城市最深的记忆就是那些早晨唤醒人们起床的海鸥,当我走在街道上抬头望天,那些横冲直撞的鸟就可能会来个俯冲掠过我的头顶。海鸥的叫声非常尖锐,通常它们会成群鸣叫,好似一种非常有效的闹钟,但不同的,是这种充满活力的声音让你有冲动起床拉开窗帘,迅速让新鲜的阳光照进屋子里。即使是大阴天,海鸥的叫声依然会让人们联想到阳光海滩。而当你习惯这种“闹铃”的时候,你去哪都会怀念,然后在无数个被机械吵醒的早晨,对自己身处在高砖瓦砾中间,离开大海十万八千里的事实懊恼不已。

当年我住的是学生宿舍,小小十几平的空间,除了浴室厨房,其他基本设施齐全。我觉得人一生的某个阶段就需要住进这样一个小匣子里,可以感受一下真正四大皆空的禅意,似乎在这里可以拥有一个完整的生活。那些简洁干净、基本款的家具,让我觉得任何追求在此地都显得很多余。有些晚上,我觉得自己像是钻进了一只密封的盒子,被扔进了一片荒芜,远离了喧嚣,但每当太阳升起,海鸥开始鸣叫,又稍微会为自己没有被世界抛弃而长嘘一口气。

宿舍没有像类似房东的责任人,唯一让我们敬畏的是那几位体型肥硕的清洁工,法国人称她们为“家政女士”,这样一种称呼瞬间让她们地位升高一百米。每位在住学生只要在窗外瞥见那些硕大的,披着浅蓝色防尘衣的女士们靠近,都会迅速检点起自己周遭的卫生。住客对她们的惧怕或许是因为她们拥有的那些无所不能的万能钥匙,可以自由进出抽查宿舍内的卫生,又或许是因为一种学生与生俱来的,对权威的畏惧。哪怕家政女士们手中握着的是当之无愧的“鸡毛”令箭,哪怕她们做例行检查时会偷吃学生的巧克力。大家依然非常听从这些女士们的吩咐,尽量维持宿舍楼一尘不染。

2. 梅斯

读硕士的时候,我转到了梅斯大学,梅斯是一个内陆城市,幸好莱茵河一大支流赏脸流经于此,否则这个城市将会变得更加寂静。我当年租的屋顶小屋就有幸坐落在这条小运河旁,和河床仅隔一条马路,打开屋顶的天窗就能眺望到屋后不远处那个哥特式的大教堂,每逢夜色,显得格外瑰丽。这是一种特别古典的天窗,开在屋顶上,下雨的时候,可以听见雨水拍打玻璃的滴答声,又像是无数个指尖轻轻敲打玻璃的声音,非常清脆。用一只木头棍子支起就可以将其打开,从那里可以看见几乎城里所有的屋顶,那是法国特有的灰黑色屋顶,大都建于十六世纪中叶,所以大部分屋顶都顶着根烟囱。在现如今,深冬时节,依然可以望见零星几个烟囱在徐徐冒着青烟,其他的则已经成为了永远的摆设。我住的楼正好在一个小十字路口处,一边挨着一条古老的铺满石块的巷子,这种石块可以在一些欧洲古城里随处可见,只不过,法国的石块被砌得更小些,这样便有效减小了马路的崎岖程度,让各种轮子行驶起来更加方便,只不过,依然不算平坦的道路非常不适合高跟鞋行走,否则尖细的鞋跟就可能陷进石块之间的缝隙,不可自拔。

这样的屋子是我在网上找到的,房东就住在楼下,整个一层都是他们的家。房门是两扇大大的花玻璃,款式不至于繁复,却充满欧洲风味。屋里住着一对老人,像是人偶娃娃的老年版,又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僵尸。他们的发型永远被梳理的高耸有型,穿戴整齐,面孔粉白,行动僵硬。老人非常友善,不算殷勤但很是周到,基本不会来打搅房客的起居。他们有什么话都会用纸条跟我交代,房租也是通过汇款的方式来支付。虽然住在楼上楼下,一年下来,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其实别说房东,就连住同层的房客都没有打过什么交道,似乎大家互相都等四下无声之后才会走出房门作息。

小屋的位置倒是很好,地处市中心,离学校10分钟的步行,出门穿过那条河就到了校园。 梅斯大学是我见过最美的校园,据说校园的前身是个军事基地,这也解释了为何法国人会对一个学校贡献如此大费周章的建设。校园有可观的占地面积不说,不同风格的建筑隔开不同的院系。紧靠着河岸的是博士研究室,几栋乳白色石头屋子围着一个小花园。穿过花园中心的花圃就来到了校园的中心广场,广场一边是停车场,一边是玻璃落地窗码起的图书馆,它的存在让校园多了份现代感,冲刷掉了历史古迹遗留下来的沉闷。图书馆的斜对面,停车场的旁边就是教学大楼了,这个楼属于人文艺术学院的。再往下走有很多不同风格令人惊喜的教学楼和功能性建筑,大胆的设计,和有些匪夷所思的组合,被绿化缠绕出一种异境般的美。大多数建筑我都不曾熟悉其用途,因为我当年的活动范围大都局限在广场周边,在人文艺术学院和图书馆之间穿梭。穿过整个校园就会再次遇见河流,湍急的水束将校园围裹起来,将这片神圣的土地聚成一座岛屿,与市区划出了界限。

记得当年初来乍到,我拖着拉杆箱走进这个小岛的广场,当时正值深秋,广场上的梧桐树落下金属黄色的大片落叶,美极了,我甚至还在空气中嗅到了一种属于草木、书本的清香。心想着终于可以在传说中的世外桃源,闭关念书了。只不过结局并非如我所愿,短短的一年清新雅致的学习生活并没有把我的课业水平提高到可以顺利毕业的程度,再然后我便听从了一些资历深的留学生的建议,一起整装盘算着去首都闯一闯。

3. 巴黎郊外

几次辗转后我在巴黎的市郊Noisy le sec找到了“旧屋”,我的屋子挺宽敞,屋内不算平整干净,却很容易打理,天花板斜斜地向一面墙延伸过去,窗户对着远处的高速公路,在夜晚,我可以久久盯着这些移动的光点发呆。同住的有其他四个中国人,这里算半个别墅吧,别墅是房东自己建的,这是一栋没有赋予任何感情色彩纯粹用来凸显功能的房子,楼下楼上好几个屋子。房子陈旧,似乎已历经风霜,处处散发着不知是老鼠屎还是猫尿的味道,支撑起屋子的木头不是特别紧凑地聚在一起,梁柱看来简直就是些随意插进水泥墙的粗树干,它们没有一根是呈标准平滑的圆柱型。胆敢这么随性建屋的房东是个老建筑师,他熟悉所有一砖一瓦的用途,这种纯粹用来居住而非观赏的小楼却无意中体现几分哥特的气质。房东老头是个顽童般的村夫。一头干枯坚硬并且异常卷曲的金发盘在一起,终年不得梳理。头发下面的脖子随着他年龄的增长逐渐深陷进躯干,一双被肌肉包裹着的肥硕手臂不自然地和身体呈开合状。但他是非常不服老的,他不愿让我们知道他的年龄,即使这是个无人不知的秘密。 老头名叫多克,我始终记得当我告知他我的理想是写一部小说的时候,他非常认真地告诉我我可以写他。每个人都有喜欢多克的理由,每个都十足充分,但我最喜欢的是他那颗天真的心。

记得当我搬走后再次回去拜访的一天,多克看着我大笑着说:“太好了,Amelie,你的突然来访像是给我带来了一道明亮的阳光。”我听过无数个赞美,但多克的形容着实让人打心底欢喜并且像是一股正能量激励着我一直不太确定的自信心。

当时住我隔壁的中国女孩是克里斯丁,我一直把这个女孩视为天使,因为天使高人一等,也因为天使寓意吉祥。在未住进旧屋之前,就听过多克对她的赞赏,

“她能说一口非常流利的法语,很让人惊讶。”多克说。

克里斯丁个子矮小,声音尖锐,但声调愉悦。记忆里她经常在大笑,开朗而幽默,如果人类会发光的话,克里斯丁一定是我见过最明亮的。

克里斯丁比我大两届,那一年,正逢我找学校,她毕业找工作。我记得有一天天气晴朗,上午的阳光在昏暗的旧屋厅堂里短暂停留。那是一个让人心情愉悦的天气,凉爽的空气搭配着夏天的明亮色彩,异常喜庆。那天的早些时候,我成功地完成了MBA的入学面试,自我感觉良好。记得我和克里斯丁都在厅堂里,在我神采奕奕地叙述完我的面试后,她也笑了,露出了一种在我看来有些慈祥的笑脸,那是种只有在自己母亲脸上才能看见的表情,一种着实为你高兴的表情,是不能轻易在朋友身上感受到的。

克里斯丁当年就像是一个光明灯,像是照亮了一片漆黑的海面,让我看到了方向。我知道只要像她那样乐观积极,并且顽强勤奋就可以获得成功。课业上不断显著的成绩让我更坚定了这个信念。克里斯丁还是我的“老鸨”,她带着我去见她形形色色,不同国籍的朋友,见识了巴黎的不眠夜,尝到了正宗的法国美味,知道如何花着小钱享受巴黎人的休闲。而在我见了越来越多生活多姿多彩的人们后,便对自己的将来有了更多的憧憬,希望像某人一样拥有什么,懂得什么,见识过什么。

在多克和克里斯丁的陪伴下,我度过了丰富多彩的一年半,之间还认识了大志,相恋不久后就搬离了旧屋,正式住进了巴黎市区。住进了厚实铁门内的巴黎式住宅,有黄色砂岩筑起的楼墙,一直开到地面的落地窗,用陈旧花地毯铺陈的楼道……于是学着和路上匆忙的行人一样穿着打扮,用耳机阻隔这个城市的噪音,用手机当闹铃,匆匆上下班,为不久的将来而眉头紧锁。曾几何时,我认为我找到了生命的轨道,只要照着路线走,就可以向终点靠近。但似乎事情不去想就没有那么多,操心之后就变得越发繁复,让人手足无措。偶尔,我会怀念那一年的卡昂,和后来一年的梅斯,记得那里夏天的雨水和冬天的飘雪。似乎那几年有关这个世界的记忆更加丰富些,因为我有空闲用我的五个感官同时去感受我的周围。而后来,即使天天在地铁上并肩而立的同路人都无法驻足记忆。每每想到这里,自己都唏嘘不已,我便但愿世间没有这么两种地方呈现鲜明的对比,希望世界要是只有小镇,或者只有大城市便好了。那样我就不会纠结于过哪样子的生活会更好。就像是现在,我想念那种清净寡欲,却再也不愿回去做个吊儿郎当的穷学生,再也住不进那些个陋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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