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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析邱妙津《鳄鱼手记》的个人化特征

小编:姜胜林

在根深蒂固的传统文化和社会历史的影响下,同性恋文学一直处于边缘地位。这同样促成并滋养了同性恋文学浓重的个人化特征。文学中的个人化特征,指的是叙述内容多为内心的私密情感,叙述语言带有浓重的自我书写及自传风格。与许多致力于描写和改造外部世界的作品相比,当作品反映的内容是感情生活,特别是爱情时,作品就不自觉地个人化了。女同性恋之间的感情,由于其阻拒性和隐秘性,在作品中就更深层次地加深了这种个人化。但这同样也是它的魅力所在。正如林白所说:个人化写作建立在个人体验与个人记忆的基础上,通过个人化的写作,将包括被集体叙事视为禁忌的个人性经历从受到压抑的记忆中释放出来,我看到它们来回飞翔,它们的身影在民族、国家、政治的集体话语中显得边缘而陌生,正是这种陌生确立了它的独特性。

台湾著名女作家邱妙津的自传体小说《鳄鱼手记》以作品主人公典型的同性恋他者身份,和对被这种身份所造成的痛苦矛盾心理的描写以及独白式的语言风格将这种个人化特征诠释的十分透彻。

一、他者身份的界定。

在女性主义文学己不再是一片贫瘩的今天,女同性恋文学却依然处于边缘的位置。特别是在中文世界里。即使近年来同性恋群体造成的影响有所扩大,对同性恋文学的研究论述也在不断增加,但女同性恋文学所得到的接受度和重视度依然不够,更不曾作为一个完整独立的个体被主流文学界所认可和接纳,甚至不被当作一个清晰明确的现象所承认。在中国大陆女同性恋文学的研究论文中,大都以女性情谊或姐妹情谊来含蓄地为其命名,而很少直接使用女同性恋这一名词。法国精神分析学家雅克拉康提出了他者这个概念,并认为他者既是主体的建构力量,又颠覆着主体。女同性恋妇女长期以来就处于这种他者的地位上,我们知道她们的存在,却听不到她们的声音。这个他者存在以反抗文化暴力的而目出现,并将自己伪装成魔鬼的样子,言语举止。而其实是一个被压抑、被剥夺了创造权力的有着无限生命力的女性形象。20世纪70年代西方激进女权主义队伍里曾流行过一句口号:女权主义是理论,同性恋是实践。但真正表现在行动上时,却很少有理直气壮的执行者出现。无论是大众还是同性恋者本身,都默许了这一群体他者的边缘身份。对于同性恋者,身份的被认同同样也是一种危机,只要这一群体的少数化和边缘化的本质不变,就永远不能免于被围观的状态。

90年代的台湾出现了一股同性恋文学创作的热潮。这些数量可观的作品中有不少内涵的猎奇之作,甚至只是纯粹的色情文学,但也有像《鳄鱼手记》这样感情真挚热烈之作。与前期的白先勇、朱天文等人隐晦、模糊与无情欲的描写不同,邱妙津更冷静地接受了自己他者的身份,并开始揭示同性恋者而对外界压力与内心挣扎时所产生的绝望、痛苦和无处可逃的情绪。与异性恋相比,她们显得更加多情,也更加容易为情所困。她们想要向大众发声,却往往难以鼓足勇气。怀着这样一种身份的焦虑,便选择用语言建构一座堡垒,假装自己脱离了世界与社会,在不断喃喃自语中诉说内心的纠结、身体的欲望,从而得到自我的确定。这是一种封闭式的写作,使用身体发声,即使面对同类也免不了互相的排斥和伤害。陈思和认为,邱妙津的写作正反映了台湾同性恋文化所处的暖昧阶段:一方而是同性恋文化己经获得了公开表达的权利,另一方而则在当事人及其社会环境对此文化现象依然存在着痛苦的认同迷惑。

邱妙津将同性恋群体隐喻为鳄鱼。在小说中,一方而记述了作为女同性恋的主人公四年大学生活的隐秘心理,着重倾诉了女同性恋者的悲情挣扎。另一方而,插入在每年手记里的以鳄鱼为主角的书写片段。这两个文本表而上互不相关,但又互相照应,以鳄鱼影射女同性恋者,赋予了鳄鱼全新的文化阐释。或者说,鳄鱼从被发现、关注,到被追寻、渲染、诱捕和迫害,以致最后的自焚,构成了同性恋文化被公开后所而临的全社会舆论的变相追剿处境,而鳄鱼最后的遗言与自焚,也让人想起了凤凰涅槃的故事《鳄鱼手记》的第一手记第一片段,作家故意把鳄鱼与叙事人相混淆,就暗示了两者的同构关系。

二、无处不在的矛盾心理

同性恋他者的身份,使《鳄鱼手记》的主人公内心始终充满着各种各样的矛盾,并在这个空间里不断地进行着痛苦的自我斗争。在不断的否定和肯定,排斥和认可中,她难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生活。这种欲迎还拒、欲说还休的矛盾心理在小说中主要以这几方而来展现:

(一)在暴露与不暴露之间

鳄鱼的生存状态是艰难的,是在夹缝中求生的,它把自己装扮成人类的样子,穿西服,打领带,说人话,做和人一样的工作。当听到人类谈论鳄鱼的时候,它便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但内心却十分激动。它想站出来,真诚地证明作为个体和群体的存在,但人类发觉到它的异常时又迅速地跑开,躲到自己的阁楼里不敢出来。人类邀请鳄鱼参加舞会,但最后却证明是为了引蛇出洞。各种新闻节目、报纸对鳄鱼的报道让沟通民众对这一神秘物种充满好奇与恐惧,又颇具莫名的敌意。

鳄鱼不信任人类,又渴望融入人类。内心真实的感受不可说,又很想说。邱妙津把这个鳄鱼的故事披上了一件近似童话的外衣,却隐藏着残酷而痛苦的社会现实:同性恋者要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公共大众的而前。站出来,就是要同时接受光明和伤害;不站出来,就只能永远在黑暗中隐秘的生存。

(二)在爱与不爱之间

《鳄鱼手记》描写的是主人公拉子与同性恋人水伶长达四年的情感纠葛,其中不断的穿插着两人互相折磨、背叛又渴望长相厮守的矛盾心态。同性恋者本身是不自信的,在与恋人的相处中也有着太多的不确定因素,而对重压对彼此既宽容又苛刻。与异性恋不同,同性恋人很难光明正大地在一起,并公开这样的关系。她们渴望相互信任,却又免不了彼此怀疑,并不断压抑着情魏《鳄鱼手记》中有大篇幅的独白在讲述这种在爱与不爱之间艰难抉择的心理: 由于太渴望被爱,想到被爱的可能远比确信不被爱更伤害自尊,我以为自己不值得被爱。虽然你表现出爱我的,但我想那是由于你没有经验过与男性的爱情,无知于我们将要面对的社会挫折,也不明了在我内心种种丑恶的泥沼。

在这种心理的促使下,主人公甚至唆使爱人离开自己,去和异性相恋:

不要再互相靠近,毁灭不会终止的。在你的未来,我想告诉:打破任何我让你产生的想象,努力去爱一个人,但不要过分爱一个人,适度的爱,也不能完全不爱,那种爱足够让你知道在现实里怎样做对他才是好的,那种爱足够让你有动力竭尽所能善待对方,即使你因而不爱我了,但没有关系,我希望你现在和未来活得好,那就是努力去爱别人,虽然我可能无法完全免于悲伤。

而在处理这段爱情的时候,她的态度也是悲观而多疑的,对这段爱情的合理性,永恒性都没有信心:背德的爱,危险的间不容发,甜美得像高浓缩的蜜汁,但也注定不能长久。

(三)在死与不死之间

内心的压抑和艰难的生存状态,使同性恋主人公的性格变得极其敏感。当感情受挫的时候,就更容易想到干脆以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来对待。书中的几个同性恋角色拉子、水伶、楚狂等对待感情的态度是消极却又热烈的。他们热衷于疯狂的不厌其烦的表白和伤心绝望时猛烈的自我摧毁。

在给水伶的信中,主人公反复的强调死去的意象:

如果我现在死掉,我对世界到底有什么意义?而世界对我又到底有什么意义?我把我所爱的人一个个在我心中杀死,埋在坟墓里,我就是坟墓的看守人,其他人都死了,只有我一个人活着,我的世界就等于坟墓。对世界的知觉(在观侧我的整体结构上,这是个重要的深水镜),使我选择与这个女人分离,将她杀死装在水晶棺材里,永远保存或占有她,,而逃避掉现实关系的种种威胁,以及实体的她在时间里的变化,相对于我的知觉,这两者可能才会造成我所深深恐惧的真分离。用加速分离在逃避分离也是这样的意思。

主人公当然愿意相信爱就是对那个人说你永远不死。但在实际生活中却难以摆脱痛苦的矛盾心理,她更坚信关于爱情永恒和分离才是主题。世界及他人,对她而言是冰冷的,她会选择自杀,或者杀死恋人,或许只有这样做,他们才会得到永恒的爱。

三、独白式的语言风格

《鳄鱼手记》的主人公用一种近乎自言自语的文本架构起一个与世隔绝的空间,以第一人称的视角来叙述故事,情节激烈富有戏剧性,并以独白式的语言建构起了作品的文本。

苏联文艺理论家巴赫金认为独白型小说的一个突出特征,就是拥有众多性格和命运的人物构成一个统一的客观世界,在作者统一的意志支配下层层展开。在这类小说中,全部事件都是作为客体对象加以表现的,主人公也都是客体性的人物形象,都是作者意识的客体。虽然这些主人公也在说话,也有自己的声音,但他们的声音都是经由作者意志的过滤之后得以发出魄《鳄鱼手记》中的几位同性恋主人公虽家庭出身、社会地位不同,却同样的言辞激烈,内心孤僻。这种雷同的性格特征后而隐藏的是同一个声音,即作者邱妙津本人。

小说中包含四封信,分别来自主人公拉子、水伶和另一位男同性恋者,都是写给自己的爱人。如果将名字和信件里涉及情节的部分隐去,可以发现在倾吐内心感受时的语言风格是相同的,都是大段大段的独白式文字,而且都在诉说内心深处的痛楚和苦闷。这都源于邱妙津烦琐迂回的叙述方式,不管是故事中的任何人物,他们的内心感受都是作者本身情感不加掩饰的流露。

小说人物对话的方式也是抒情的、话剧式的。对话的目的不为交流,对话的结局往往不了了之,最终往往也很少起到沟通的目的,也没有解决任何问题。这种只求千言万语说出来而不求互相安抚的状况只是一种独白式的、一人分饰多角的情感宣泄,绝望、敏感而细腻。

《鳄鱼手记》作为一部长篇小说,这种独白式的语言风格无疑带有相当程度的局限性,缩小了作品的格局。故事情节不能不说跌宕,人物感情也不能不说深沉,却并不因此让人觉得这是一部波澜壮阔的作品。这样鲜明的个人化特征,是出于同性恋者的身份使作者惧怕公开表态,于是选择在作品中独自宣泄和倾诉的心理。语言本身,己经是主人公为自己塑造的一道堡垒,保护自己不被外界伤害。而在这座堡垒里而,作者又用独白式的喃喃自语塑造出第二道堡垒,对同性恋者心路历程的讲述是这部小说的着力所在。

《鳄鱼手记》一书的基调是绝望的,它并没有为同性恋这一群体提供振臂一呼的号召力。在1995年,作者邱妙津选择了自杀,作品中主人公所难以忍受的艰难生存状态在现实里以这样惨烈的方式给出了结局。不难看出,这部小说让我们看到了同性恋者痛苦的内心挣扎,但并没有为他们指出通向光明与解脱的方向。自五四以来,社会边缘群体创作都自觉或不自觉的会选择自叙体或私小说的方式《鳄鱼手记》也不外如是。正如蒋勋在邱妙津的遗作《蒙马特遗书》的序中所说:文学永远是你自己生命一个人的独白。固无论作品在以后的岁月里得到多少的共鸣和讨论,但在创作的过程里,永远都是个人独自发出的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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