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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汉文小说《大东世语》的汉风呈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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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大东世语》是日本汉文小说的代表作品,主要辑录了平安、镰仓两朝的人物轶事,天皇是其人物形象系列中描写较多的一组群像。通过这组群像,作者突出展现了日本平安时代汉风盛行的图景,他们崇尚汉学、热衷汉诗文创作以及与中国有关的各种艺术形式及文化。这一风气也直接影响到了朝廷的人才选拔和任用。作者在描写中,少有涉及日本在政治、宗教等领域向中国学习并取得巨大成就的方面。究其原因,既与作者设定的“情协令旨”、“言中韶音”的审美标准有关,也与日本进入平安朝后期,天皇多成傀儡,除了醉心文艺,没有更多可以施展能力的舞台有关。

关键词:《大东世语》;日本;平安朝;汉风

日本汉文小说《大东世语》是日本江户(1600-

平安朝在日本古代文化史上是第一次自觉地对中国文化实行全方位开放的历史时期。当时的日本,不仅在政治制度上引进先进的中国律令制度,而且在文化建设上,也热心向中国学习。《大东世语》呈现给读者的第一个天皇印象,就是崇尚汉学、热衷汉诗文创作,这些记载主要集中于文学、言语、品藻等门类中。如《文学》第1则云:

弘仁帝时,《白氏文集》一部,独藏秘府,世未有睹者。帝幸河阳馆,赋诗云:“闭阁唯闻朝暮鼓,登楼遥望往来船。”本白氏一联也,试视野篁。篁曰:“圣制改‘遥’作‘空’更妙。”帝惊曰:“此乐天句也,本已作‘空’,聊试卿而,乃卿诗情,已至与白氏同邪!”

“弘仁”为嵯峨天皇年号,平安朝的汉风盛行,与嵯峨的大力推动不无关系。他在即位不到四年的时间里,就诏敕编纂了两部汉诗集――《凌云集》和《文华秀丽集》。《凌云集》之“凌云”,取《史记・司马相如传》“飘飘有凌云之气”之意,可见其在汉诗文创作方面的胸次之高。日本学者内藤湖南对这一时期由日本人自己创作的汉诗文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其云:“如将日本当时的某些文章收进《唐文萃》或《文苑英华》等唐朝的文集中,那么即使中国人看了也未必能分辨出是日本人的作品来。”①。尽管评价如许,但平安朝君臣们的诗作实际上并不能完全摆脱模仿的痕迹,以嵯峨存于《文华秀丽集》中的《折杨柳》诗为例:

杨柳正乱丝,春深攀折宜。

花寒边地雪,叶暖妓楼吹。

旧戍归期远,空闺别怨悲。

短箫无异曲,总是常相思。

此诗即为对梁简文帝《和湘东王横吹曲三首・折杨柳》的模仿:

杨柳乱成丝,攀折上春时。

叶密鸟飞碍,风轻花落迟。

城高短箫发,林空画角悲。

曲中无别意,并为久相思。

比较之下可以看出,嵯峨诗在构思、意象、措词及题旨等方面都与梁简文帝诗相去不远。

上引《大东世语・文学》的这则故事,是关于嵯峨天皇与他的文学侍臣小野篁学习白居易诗的一段逸事。服部的这一记载,或出自成书于12世纪初的大江匡房的谈话录《江谈抄》,其“文学”第4则云:

“闭阁唯闻朝暮鼓,上楼遥望往来船。”行幸河阳馆,弘仁御制。《白氏文集》一本诗,渡来在御所,尤被秘藏,人无敢见。此句在彼集,睿览之后即行幸,此观有此御制也。召小野篁令见。即奏曰:“以‘遥’为‘空’最美者。”帝皇大惊,敕曰:“此句乐天句也,试汝也,本‘空’也。今汝诗情与乐天同也者!”②

自江州至忠州

“前在浔阳日,已叹宾朋寡。忽忽抱忧怀,出门无处写。今来转深僻,穷峡巅山下。五月断行舟,滟堆正如马。巴人类猿,矍铄满山野。敢望见交亲?喜逢似人者。”⑤

招萧处士

“峡内岂无人?所逢非所思。门前亦有客,相对不相知。仰望但云树,俯顾惟妻儿。寝食起居外,端然无所为。……”⑥

由此,我们就不难领会诗人在《春江》诗句“上楼空望往来船”中落一“空”字的内涵,那实在是深含他身处边鄙之地长望不见故人的憾意和无法排遣的孤独,这岂是一个“遥”字所能蕴涵。所以,如果小野篁真的如其所云“不知”此诗,甚至没有读过白居易的诗作,不了解白居易其人,那么,他能将嵯峨天皇的改动又改回去,可见他的汉诗造诣真的是堪与唐人媲美了,难怪天皇惊呼:“乃卿诗情,已至与白氏同邪!”即使我们认为此乃日本古人虚构出来的一则佳话,它也在客观上向我们透露出了那个时代嵯峨天皇和他的臣子对于白居易诗深爱和谙熟的程度。相关的记载还见于《识鉴》第4则:“天历帝,令江朝纲、菅文时,各择白集压卷诗一首,别逢上。帝启之,则同采《送萧处士游黔南之作》,帝叹曰:‘卿等鉴识,何乃符合?’”天历为村上天皇年号,村上天皇的在位时间为公元946-967年,上距汉诗文繁盛的嵯峨、淳和天皇时代已经过去了百年之久,然而我们却仍从这则记载中窥见到了平安朝中期的日本君臣对于白居易诗依然不减的热情。

《文学》中还有一条关于村上天皇与臣下论诗的记载:

天历帝常召文臣菅文时等论文。帝以诗自负胜于文时,曾题:“宫莺啭晓光”,君臣同赋。帝作先成,云:“露浓缓语园花底,月落高歌御柳荫。”以为压卷。及文时作云:“西楼月落花间曲,中殿灯残竹里音。”帝怅然谓不可及。因命文时评御制,文时曰:“圣作神妙,臣等诚不可企。但题已赋宫,而园不特宫中,则不知上句以何见宫字意?”帝笑曰:“园即朕宫内耳。”文时曰:“然,固已上林园也,然亦未必。”帝又问:“朕作与卿优劣何如?不直则道不见,勿有所隐。”文时曰:“圣制固优。”帝曰:“不应尔,犹将何如?”因顾侍中曰:“若所不尽言者,异日所奏,都停勿受。”w为恐吓,欲其吐实。文时曰:“实可称持。”帝强令诅誓,文时曰:“臣诗实犯帝坐升一等。”乃逃,帝愈感赏。(《大东世语・文学》第9则)

村上虽贵为天皇,然而当看到自己所作汉诗确实不如臣下时,却也“怅然谓不可及”,并且颇有不耻下问的风度。

受天皇热爱汉诗的影响,平安后宫的女子也大都熟稔汉诗。《贤媛》第4则云:“永延帝,雪后早坐宫中。顾乃云:‘不知香炉峰雪奈何耳?’宫人清氏默起,前褰御帘,帝赏其慧而有学。”永延为一条天皇年号。白居易《重题》有诗句云:“遗爱寺钟欹枕听,香炉峰雪拨帘看。”宫人清氏的“慧而有学”,正表现在她不仅熟知白居易的诗歌,而且还能灵活运用,使宫中雪后清晨的清冷寂寥在刹那间变得富有诗意和情趣。平安后宫的这则逸事,令人不禁想到《世说新语・文学》所记郑玄家奴婢趣事:“郑玄家奴婢皆读书。尝使一婢,不称旨,将挞之。方自陈说,玄怒,使人曳著泥中。须臾,复有一婢来,问曰:‘胡为乎泥中?’答曰:‘薄言往诉,逢彼之怒。’”郑玄乃东汉经学大师,大师门内无白丁,连奴婢也能活用《诗经》于日常琐事中,她们的一问一答,使本来令人心生悲悯的场景顿时变得趣味横生。

白河帝谓左右曰:“吾文王也,稽古文才,不必躬自,独擢用(大)江匡房,岂非尚文耶?”(《言语》第16则)

天历时,任用源侍中延光,有鱼水之遇,侍中忽觉上有疏待之色,数日未得其谓,惧不朝。俄而召见,上曰:“一学生藤雅材者,甚有文章,何以至今不奏谓郎,任卿何物?”侍中惶惧,遽奏雅材为郎。(《文学》第10则)

平安、镰仓时代的天皇对于汉文化的推崇并不只限于诗文,其他艺术形式如书法、丝竹等也一样成为他们欣赏和学习的对象。如关于书法:

弘仁帝好书,秘府多藏。中有绝佳者一卷,帝珍之,出示空海曰:“如斯诚亦不可学也,恨未知何人?”海曰:“是臣僧在唐国所作。”帝以其体异不信,海曰:“亦随风土俗尚变尔。”乃裂轴奏览,书曰:“某年某月,沙门空海书于青龙寺。”帝惊叹。先是帝自以为胜于海,于是矜心顿废,益重海书。(《大东世语・巧艺》第1则)

空海是平安时期的高级僧侣,曾作为遣唐僧在中国留学,精通中国文学文化。回国后,他以《文心雕龙》为参照,编纂了六朝唐代诗论集《文镜秘府》、《文笔眼心抄》等,深得嵯峨天皇的喜爱。本则记载显示的是空海高超的书法技艺,他不仅可以“随风土俗尚”来变换自己的书法风格,而且还可以使之达到“绝佳”境界,那轴被嵯峨珍藏而“恨未知何人”的作品,就是最好的说明。

关于丝竹:

宽治时,上闻明宗者工笛,特召令奏。明宗鄙怯,其日在上前,畏缩殊甚,遂不能吹而止。上更密命其所亲昵女侍,迎私令吹之,而上乃匿听焉。音调果妙,于是使人传诏赏曰:‘殊胜所闻。’明宗便惊上已有听,鄙怯性发,忽复扑然坠地。(《大东世语・纰漏》第5则)

宽治是堀河天皇年号,《日本国史略・堀河天皇纪》记载他“善笙笛,后以笙损气,唯吹笛,当时无至其妙者。”《大东世语》的这则故事,写堀河为了听笛不惜屈尊――因为工笛者胆怯,他只好“密命”女侍迎令吹之,而他自己则只能采取“匿听”方式欣赏。相似记载还见于《容止》第2则:

天历时,藤朝忠侍上前,上始召其弟朝成入。已至,上乃自青锁窥之,嫌其丑恶失望。素闻善笛,诏令吹弄,其声高亮,穿彻宫梁。上喜谓朝忠曰:“听此笛声,乃觉顿生美颜。”

村上天皇曾因藤朝成貌丑而失望,但当他听到藤朝成所吹笛声“高亮”、“穿彻宫梁”,竟一变前之嫌弃心――“听此笛声,乃觉顿生美颜。”

更令人惊奇的是,《大东世语》所记关于天皇对于中国文化的接受竟还包括了调炼、服食五石散,《赏誉》第2则载:

仁明帝调炼五石,先令近侍尝试其精粗。黄门数辈,有畏难之色,藤良相辄引杯,一饮而尽,帝乃感药剂之间,犹不忘臣义,甚重之。

《大东世语》的天皇群象描写,给读者呈现了一幅具体生动的日本平安朝汉风盛行的图景。但这样的图景,并不是那个时代汉风的全貌,而大体仅限于诗文艺术的方面。换言之,虽然日本在平安朝(尤其是在它的前期)对中国实行了全方位的开放,在政治、宗教等诸多领域深度向中国学习,并取得了巨大成就,但这些并没有在这部作品中得到应有的反映。形成这样的描写特点,笔者认为应与作者设定的选材标准有关。服部南郭在《自序》中明确谓其在这部小说中要倾心表现的是平安、镰仓两朝的“情协令旨”、“言中韶音”者。所谓的“令旨”、“韶音”,显然无关政治、军事,亦无关宗教,而仅关乎风雅的诗文艺术生活。有研究者认为,服部取材的这个视角,决定于他所处时代的文化语境,具体说,就是服部所属T园学派的风雅文学观和江户中期追求个性的文人意识{12},笔者基本认同这一观点。但是除此之外,就天皇的群像描写而言,笔者认为或许还有其自身的特殊原因。从平安朝的清和(850-880)、阳成天皇(868-949)始,由于幼帝登基,皇权遂逐渐旁落并控制于外戚藤原氏手中;镰仓时期,源氏家族建立武家政权,天皇更成为傀儡。在这样的背景下,没有政治实权的天皇除了醉心文艺,并没有更多可以施展能力的舞台。所以《大东世语》的天皇描写,既是作者的审美选择所然,也是那个时代的客观因素所然。

④ 《白居易全集》卷十七《除忠州寄谢崔相公》。

⑤ 《白居易全集》卷十一《自江州至忠州》。

⑥ 《白居易全集》卷十一《招萧处士》。

⑦ 刘勰《文心雕龙・时序》

⑧⑩ 参见[日]后藤昭雄著,高兵兵译:《日本古代汉文学与中国文学》,中华书局2006年版,第78页;第79页。

⑨ 参见《日本史》,第128页。

{11} 见《世说新语・言语》第14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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