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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埋着什么

小编:

太奶奶去世那年,爷爷把全家的人都集中在客厅里,抚摸着一个大大的塑料包裹,眼中泛泪,给我们讲起了家史……

1944年初春刚开学,野田教授策划了一场绘画比赛。我书画造诣不凡,而我暗恋的班花也参加了大赛,我发誓要拿下第一,让她对我刮目相看。经过层层选拔,我如愿以偿得了冠军。看着班花崇拜的眼神,我幸福极了。野田教授比我还高兴,带我去大饭店庆功。

从饭店出来后,我上了野田教授的车,稀里糊涂地就睡着了,醒来时却睡在一间陌生的卧房里。我爬起来想打开门,两支冰冷的枪逼住了我,一个冷酷的声音说:“你的回去,乱动的打死!”

我在房间里坐到天亮,野田出现了。他一边摘口罩一边说:“这是日本关东军的防疫给水部,这儿有一家医学科研机构。通过这次绘画选拔赛,我们决定特聘你来工作。”我急了,我怎么会给关东军工作?母亲也不会同意的!

野田温和地告诉我,我的母亲已经被军方请到了一个绝对安全舒适的地方,不需要我惦记。我明白过来,眼前这个我一直敬仰的医学专家,是有军方背景的,他软禁了我们母子。

我压着怒火和恐惧问起我的工作性质,野田神色轻松地说:“我们这里是以药品研制为主,药物实施在个体的反应需要留下精细的图像以供参详研究,可拍的照片很不清晰。所以需要一个懂医学又精通绘画的人来完成这个工作。”

我知道此时反抗毫无用处,只好接过递给我的一个大口罩,跟着他出了门,在甬路上遇到了一些去饭堂的人,他们衣着整洁,每个人的腰部都悬挂着号牌。一个挂着“98”号牌的夫人仪态优雅。可他们的眼珠是呆滞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活像是一具具肌肉饱满的僵尸。

我第一个画作对象是一个赤裸的男人,他的身上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斑。我沉住气对着他的裸体画了起来,画完已经是中午了。我把那些红斑的形状颜色都描摹得惟妙惟肖,野田满意地竖起了大拇指:“我就知道,你是最棒的!”

这个给水部大得惊人,我的行动范围却很小。那一晚我吃坏了肚子,上厕所回来时看到不远处有一间屋子灯火通明,我好奇地趴到窗户上一看,差点没吓死!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军医在围观一个医生解剖人体。可那个已经被开膛破肚的人体还在扭动!他们是在做活体解剖!

解剖的军医一边切割一边跟围观的学生们讲解示范,还鼓励学生们亲自动手,说的都是日语。

我瘫在地上不敢动,警卫把已经吓得尿裤子的我拖回了房间,那天我一夜没睡,闭上眼睛就是那具血淋淋扭动的躯体。

我告诉野田,这家研究所是不人道的,我要回家。野田却露出了狰狞的一面:“你要是执意不肯跟我们合作,你和令堂的下场就是来这儿做试药人!”说完他拨通了一个电话递给我,那边传来的正是母亲焦虑的声音:“涤陈,你在哪儿呢?我被软禁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上厕所都有卫兵看着。你是不是闯什么祸了?”

我眼含热泪,说:“妈,你别担心,有朋友让我帮着画一些东西,过几天就回去了。”

那以后我开始安心工作,看到的罪恶越来越多,我的心也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麻木起来。

那一天躺在床上让我画的就是那个优雅的“98号”。她虽然有50来岁了,可看得出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虽然她神态平静,只是在我接近她的患处想更仔细地观察时,听到她低声用国语骂了一句:“助纣为虐!王八蛋!”

我的脸涨得通红,硬着头皮拿起了画笔。女人渐渐昏睡了过去,迷糊中轻声哼起歌来,旋律优美,令人心里一畅,竟然吸引得一旁的野田也跟着轻唱起来!

晚上野田告诉我,“98号”哼的是他家乡北海道的小调,他至今还经常梦见儿时依偎在妈妈怀里听这些曲子。可“98号”是个抗日分子的首脑,费了不少周折才捉到她,扔进来做实验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唱日本的小调。

“98号”虽然年龄不小,可身体条件好得出奇,因此被一次次种上不同的细菌。

这天,我来到画室,床上已经躺着一个赤裸的年轻女人。女人的半边身子都被冻坏了,手指和脚趾头也因为冻伤坏死,截掉了几根。

我走过去细看伤处,女人睁开了眼,那一瞬间我们都惊呆了。是梅漪澜!我暗恋的班花!

我跪到床前悲怆地问她是怎么回事,梅漪澜的眼泪刷刷流了下来,说:“你突然失踪,家里也锁了门,我好不容易打听出你失踪前跟野田教授在一起,可我找到他,他却矢口否认。后来我发现他经常在这一带出现,就骑着自行车到这边探访,没想到十几天前被抓了进来……”

原来她也喜欢我!我激动得浑身发抖,不仅是因为喜悦,更是因为她为了我遭受的劫难!我疯了似的找到野田,他知道漪澜被抓进来也很震惊。他答应我,这次漪澜的伤治好以后不会再拿她当马鲁他。对,他们管试药人叫马鲁他,日语的意思是“圆木”,在那些刽子手眼里,这些行尸走肉就是一具具会走路的圆木。

漪澜的伤慢慢好了起来,她告诉我,“98号”姓蓝,曾经留学日本。尽管她的身体被彻底残害,却依然坚韧不屈。她不止一次告诉漪澜,要顽强地活着,逃出去,把这里的罪恶告诉全天下的人,把这些反人类的魔鬼送上审判台。

1945年的春天来到了,漪澜的身体恢复得很好,虽然手和脚都落下了残疾。她一直在协助我作画,我们每天都筋疲力尽地忙到深夜。

那一夜我和漪澜刚要睡着,外面忽然一阵大乱,口令声、枪声、脚步声杂乱不堪,很多辆汽车同时发动,有杂乱的日语在嚷嚷:“马鲁他跑了,快追!”

我惊喜交加,暗自祈祷他们能顺利地逃脱魔窟。漪澜忽然抓紧了我的手:“咱们也跑吧!”

我哆嗦了一下,漪澜催促说:“这时候不跑,下次就更没机会了!”院子里明晃晃的,我刹住了脚:“不行!咱们跑了,我妈怎么办?她被关在哪里我根本不知道!”

漪澜怔住了。远远地传来汽车的轰鸣声,杂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来,我们赶紧撤回房间。过后我才知道,那一晚共有40多个马鲁他逃跑,大多数被汽车追上碾轧致死,少数被抓了回来,没废什么力气就逼问出策划这次逃跑的正是蓝夫人。 抓回来的马鲁他被一个个送上解剖台,每一个都是在蓝夫人的面前进行活体解剖,并且解剖过程中不堵住他们的嘴,于是那些天凄厉的惨号就不时响彻魔窟。最后一个,轮到了蓝夫人。

野田让我和漪澜去解剖室观看解剖蓝夫人,并要把她摘下来的脏器仔细画出来。

我和漪澜还有一群军医学生围在蓝夫人的身旁,她已经气若游丝,主刀的野田摘下了口罩,还示意所有人都摘下口罩,然后对蓝夫人说:“夫人,我很喜欢你唱的北海道小调,让我想起了我早逝的母亲,谢谢你。我也非常敬重你,如果中国人都能像你这样,大和民族的勇士们早就被赶回日本岛了。但是战争是残酷的,每一项研究发明更是需要个体的牺牲。抱歉。”

说完他深深鞠了一躬。

蓝夫人盯着野田脸上的一颗黑痣,忽然开口说道:“你是不是叫野田直人?你的父亲是北海道的野田正夫吗?你的大腿内侧有没有一块鱼形胎记?”

野田大吃一惊,脱口说道:“你怎么知道?”

蓝夫人缓缓闭上眼睛,两行眼泪直挂下来,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她流泪。屋子里的空气似乎凝结了,所有人都不敢喘大气。野田忽然粗暴地抓住蓝夫人赤裸的肩头,咆哮着:“你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家世的?你是谁?”

蓝夫人再次睁开眼的时候,眼神里都是悲苦,平静的声调也在微微颤抖。

我在北海道的时候跟一个叫野田正夫的男子相爱,并偷偷生下了一个男孩,男孩长得跟正夫一模一样,唇角也跟他的父亲一样,都有一颗黑痣。我们感情很深,可正夫出身世家,他的家族绝对不允许他迎娶一个中国女人,他们从我的怀抱里抢走了我的儿子,不顾他已经哭得撕心裂肺……他才3岁,还生着病,就离开了妈妈……

蓝夫人不再说下去,泪水从她的眼睛里喷涌而出。我牵着漪澜悄悄退出了解剖室,其他军医学生也都默默退了出去。当除了那对母子外的所有人都走出来以后,房间里传出一声绝望的惨号。

那以后蓝夫人就不能说话了,她安静地看着她的医学家儿子到处搜寻昂贵的药物注射到她的身上,可一切都太晚太晚,她的肌体被细菌侵蚀得太厉害了。一周以后她平静地死去了,野田把她葬在科研所外的树林里,下葬过后,他笔直地跪在坟前,一直到昏了过去。

那以后野田不再管理魔窟的科研活动,每天都喝得醉醺醺的。

到了8月,魔窟里开始躁动不安,那天深夜,野田突然敲开我的门,拿出两套军服命令我和漪澜赶紧换上,我不敢问他为什么,急匆匆换好衣服以后,他命令我:“挖出地下的东西,带着跟我走!”

我不敢多问,挖出东西跟在野田身后出了门。他带着我们上了一辆车,车子驶出了魔窟,一路狂奔。车子开出以后不久,魔窟里传出剧烈的枪声,然后就燃起了冲天大火。后来我才知道,就在我们逃离魔窟之后,魔窟里剩下的几千个马鲁他全部被枪杀了,他们还毁掉了全部医学资料,掩盖他们的罪行。车子一路向北,终于前方出现了城市的灯光,我们才松了一口气。

野田停下车子,让我和漪澜下去,低声说:“我疯狂地热衷医学研究,觉得为了科研救人牺牲掉一些人也无可厚非……现在我才知道,为了救人去残害同类,是多深重的罪孽!保存好这些东西,以后会很有用的。记住,你要成为一个最好的医生!治病救人的医生!”

他的手在我的肩上重重拍了一下,嘴里吐出一个生疏的地名,然后就开车掉头回返了。我跟漪澜流着泪抱在一起,终于确信我们保住了性命。

天亮以后,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散播得比风都快,日本人投降了!我在野田说的那个地方找到了母亲,她虽然一直担忧我的安危,好在她并没有受到过多惊扰。

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防疫给水部,其实就是臭名昭著的七三一细菌部队。

我跟漪澜结了婚,但是我再也拿不了手术刀了,我只要看到手术台就会紧张得出冷汗,手哆嗦得不行,我只得改行学了中医。

爷爷的故事讲完了,我们还沉浸在紧张的情绪里不能自拔,好半天才有人问了一句:“这个包裹里,到底装的是什么?”

爷爷打开包裹外面的塑料布,里面是一层油纸,打开油纸,一摞摞手绘的图片出现在我们面前,人体感染的部位,逐渐痊愈的伤处,被肢解的人体断面,一幅幅逼真地呈现出来。

爷爷颤抖着手抚摸着这些年代久远的画作,说:“我在画那些图的时候,每一份我都在夜里偷偷另画一幅埋在地下,想等鬼子被打跑以后留给自己人。看来野田早就发现了我的秘密,他让我带出这些是为了留着科研用。他到底是一个医学专家。”

最终,爷爷把这些资料捐给了一家抗日博物馆,让这批画作向更多的人们昭示魔鬼的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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