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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腐”引发的盗墓案

小编:

1.旧物重见

民国初年的某天中午,北京警察厅的大队长杜敏浩正打算出门,一个一脸富态的中年男人夹着个包裹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杜敏浩认得这个男人。他是利丰绸缎庄的马老板,前几天他的儿子因为贩卖烟土人赃俱获被抓了。儿子再不争气也是亲生的,马老板上下打点,花了不少钱才把儿子捞回去。杜敏浩从中帮了不少忙,这会儿,马老板是来表示谢意了。

客气话说过之后,马老板便将包袱往办公桌上轻轻一放:“杜队长,我听人说起您当初还是光绪年间的举人,真是文武双全啊,这件东西是我们家的祖传宝物,正好配得上您这样的儒将!”

杜敏浩确实考过功名,不过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投笔从戎,多年之后,竟然在警察厅做得风生水起。

他见马老板说得不伦不类,心里暗笑了一声,接过那个包袱,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一看之下,杜敏浩的脸便变了色。包袱里装的竟是明代大书法家董其昌的一幅字帖《圣教》!

杜敏浩铁青着脸,沉声问道:“马老板,这幅字帖恐怕并非是你家祖上传下来的吧,东西到底从何而来?”

马老板在生意场上打滚多年,最懂得看人脸色,暗道一声不好,赶紧赔笑道:“杜队长高明。我们家只懂得做生意,对书画那是门外汉,这幅字帖并不是祖传下来的,但也是我花了高价买来的,银货两讫,绝对不会有什么问题。杜队长可以安心收下。”

杜敏浩便问他是从哪里买来的。马老板说字帖是在琉璃厂博古坊的顾掌柜那儿买的。花了整整八百个大洋。

杜敏浩点点头,打发马老板先回去。等马老板走后,杜敏浩又将字帖仔细看了一遍,只见字帖右下角处,有一圈淡黄色的圆形污渍,颜色极淡,不特意留心发现不了。看到这一处污渍,杜敏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道:“果然是同一件东西。”

这幅字帖对他来说一点也不陌生。杜敏浩上一次见到这幅字帖时,是在恩师罗翰林的葬礼上。

罗翰林学富五车,德高望重,曾经给王府的几个小贝勒当过老师。王爷知道罗翰林最喜名家字画,为了表示感谢,特意在他告老回家之际,将这幅《圣教》送给了他。

告老回家之后,罗翰林还时不时去附近私塾讲讲课,指点一些年轻人。杜敏浩就是在那个时候认识罗翰林的。罗翰林曾数次邀他一起观赏这幅字帖。一个月前,罗翰林病逝在家中,杜敏浩心中悲痛,在罗府守灵数日,直到罗翰林下葬。

罗翰林一生淡泊名利,唯有这幅字帖是他的最爱,有一次在观赏字帖时,罗翰林的孙子不小心把茶杯的杯盖放在了字帖上面,留下了一圈水渍,被罗翰林狠狠责骂了一顿。他临死前特意交代儿子罗晋,一定要将字帖陪葬。出殡那天杜敏浩也在场,他亲眼看着罗晋将字帖恭恭敬敬地放入了罗翰林的棺木,送往墓地下葬。

难道恩师下葬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坟墓就被盗墓贼给盯上了?杜敏浩不敢细想,赶紧叫来一名手下,吩咐他去罗翰林的墓地查看一番。

2.古怪卖家

等手下离开后,杜敏浩想了想还是不安心,决定再去找博古坊的掌柜问个明白。出门前,他刻意脱下制服换上便装。出门向东疾走,很快就来到了博古坊。

杜敏浩打开包袱将字帖放在柜面上,开门见山地问:“顾掌柜,这东西可是你店里卖出的?”

顾掌柜凑近细看了会儿,点头道:“没错,前两天做绸缎生意的马老板托人来问有没有上好的字画,说要送给一位贵人,我店里刚收了这幅字帖,就卖给他了。没想到这位贵人就是杜队长您啊。”顾掌柜说到这儿不免心里一顿,难道这字帖有什么不妥?古玩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货物离柜,概不退换。打眼只能怪自己眼光不行。可是,杜敏浩是警察厅的大队长,真要上门找事,自己一个小店老板又有什么办法。

杜敏浩见顾掌柜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也猜到了八九分,因此笑了一声,道:“顾掌柜你不用多心,这幅字帖是你卖给马老板的,真要有问题,找你算账的也该是他而不是我。我只是来向你打听一下,这字帖是怎么到你店里的。”

顾掌柜一听这话,一颗心就放下了大半。当即回答说字帖是臧家收的。这也是古玩界的行话,从当地老百姓家里收的古董,叫孙家收的;从进店的客人手里买的,叫臧家收的;如果是通过盗墓得来的,就叫童家收的。

杜敏浩听后沉默片刻,道:“顾掌柜,我今天刻意脱下制服才来你店里的,你也不要把我当成警察,就把我当一个普通客人。我再问你一遍,这幅字帖是怎么到店里的?”

顾掌柜见他面色凝重,知道这里面肯定有事,忙将收货那天的情形说了一遍。那是两天前的傍晚时分,一个身材瘦小,右边脸颊上长了个大痦子的男子,抱着这幅字帖来到店里说要出手,顾掌柜见这个男人贼眉鼠眼,言谈之间似乎对字画也不甚了了,就有些担心东西来路不明,可细看字帖确实是好东西,再加上听说马老板正有意收购一件上好的字画,顾掌柜犹豫后还是把东西买下了。

“那个卖字帖的男子你此前见过吗?”

“眼生得很,听口音倒是北京人。”顾掌柜想了想,道,“不瞒杜队长您说,我起初担心这人是个土夫子,但看他面黄肌瘦,有气无力的样子,实在也不像干得了盗墓掘坟的事。”

杜敏浩听了这话,心下稍感安慰,嘱托顾掌柜帮忙留意,如果再遇到那个男人,一定要及时通知自己。顾掌柜满口答应。

回到警察厅没多久,去墓地查看的巡警也回来了,说并没有发现罗翰林的墓穴有被盗的迹象。杜敏浩的心才稍稍放下一些。

3.隐蔽盗洞

等到下班后,杜敏浩又带着字帖去了罗府。

迎接杜敏浩的是罗翰林的孙子罗烈。寒暄之后,他将杜敏浩请进内室去见自己的父亲罗晋。 罗晋四十多岁年纪,但他一向体弱多病,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苍老很多。此时他正在内室的躺椅上歇息。当他看到杜敏浩带来的字帖,惊得从榻上一跃而起:“这字帖明明已随家父陪葬在墓穴中,怎么会又出现世上呢?难道有另一幅《圣教》?”

杜敏浩摇摇头,将字帖上的水渍指给罗晋看:“就算董其昌写了两幅《圣教》,但不可能在同一处留下水渍啊。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恩师的坟墓并未受人侵犯。”

罗晋也稍感安慰,但他实在想不通字帖重见天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杜敏浩又问了罗晋一些罗翰林定棺下葬当天的具体事宜,也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线索。两人一时间一筹莫展。

最后,杜敏浩叹口气,道:“字帖是恩师的心爱之物,我理当送还罗家,但这事情实在蹊跷,所以我暂时还是把字帖带回去,等事情调查清楚,我一定会原物奉还。”说完,杜敏浩就告辞离去了。

第二天下午,杜敏浩接到罗晋的通知,让他去罗翰林的墓前会面。

罗翰林的墓穴背山面水,环境清幽,风水不错。罗晋一看到杜敏浩赶来,不由悲从中来,道:“杜兄,我父亲的坟墓确实是被盗墓贼给挖了!”

杜敏浩一愣,他细细打量墓穴四周,只见一切并无异样,便问罗晋何出此言。罗晋便带着他来到墓穴后面十几米外的一处矮坡上,拨开一旁茂盛的茅草丛,果然露出了一个狭小幽深的盗洞。洞口旁还丢弃着一把断了手柄的洛阳铲。可见这个盗墓贼非常狡猾,从上而下钻洞侵入墓穴,虽然要多挖不少距离,但极不容易被人发现。

罗晋说,因为字帖的事,他昨晚一个晚上没睡好,因此今天一早就来父亲的坟前检视。“我也不希望父亲死后还不得安宁,但又想不出其他字帖重现的原因,想来想去,还是墓穴被盗的可能性最大。”他说着,抹了把眼泪,“杜兄,您一定要把那可恶的盗墓贼给抓到啊!”

杜敏浩也是悲愤交加,许诺道:“放心,我一定还恩师一个公道!”

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杜敏浩虽然是警察厅的大队长,可盗墓贼身份隐蔽,而他除了一个盗洞之外,又毫无其他线索,因此几天过去了,这事还是一点进展都没有。

这天,他正在警察厅办公,只听外面一片吵闹声,原来有巡警抓回来一个醉酒闹事的家伙,这会儿那人正借着酒劲在耍泼呢。杜敏浩板着脸出去,想要教训一下那人,可等他看到那人的模样后,不禁一愣,只见对方个子瘦小,右脸脸颊上还有一个黑色的大痦子。这不就是顾掌柜所说的卖字帖的人吗?他忙派手下把顾掌柜请来认人。

顾掌柜只看了一眼,就很肯定地说,没错,就是这个男人。

杜敏浩便等那个男人酒醒,以便好好审问。

在牢房里睡了一个时辰后,男人终于清醒多了。他说自己叫丁二,今天心情不错在酒楼多喝了几杯,没想到酒醉失态,现在非常后悔。

杜敏浩拿出那幅字帖《圣教》,问:“你老老实实交代,这幅字帖当初是怎么到你手上的?”

丁二眯起三角眼细看了一眼字帖,慢悠悠地道:“东西是爷爷手里传下来的。”

杜敏浩冷哼一声,可他手中并无任何证据证明丁二和罗翰林坟墓被盗有关。正踌躇间,只见丁二一个接一个地打起哈欠来,眼泪鼻涕也随之流了下来,分明是个老烟鬼。

杜敏浩对大烟鬼太了解了,只要耗着他不让他抽大烟,那是比任何酷刑还难受:“酒醉闹事,罪名可大可小,你要是老实交代,我就放你走,不然,你就待在牢里好好戒烟瘾吧。”

果然,没过多久,丁二就彻底服软了,全盘托出,说这幅字帖是一个烟友的,那个烟友自己不方便出面,所以才叫他去卖。买卖完成后自己得了对方50个大洋的感谢费。

杜敏浩就问丁二那个烟友叫什么名字。丁二说:“平时抽大烟云里雾里,谁还记得问名字啊,我只知道他四十几岁,斯斯文文,大烟馆里的人都叫他罗秀才。”

杜敏浩整个人怔住了,罗秀才不就是罗翰林的儿子罗晋吗!罗晋饱读诗书,但身体不好,因此考得秀才的功名后一直没有再参加会试。

4.书生气节

没想到罗晋如此大逆不道,盗了自己父亲的墓不说,还贼喊捉贼,带着自己去看什么盗洞。

杜敏浩气急,带上字帖就往罗府而去。面对杜敏浩的质问,罗晋知道事情再也瞒不下去了,面色灰白,道:“没错,这字帖是我让人去卖的。不过我并没有盗父亲的墓。”罗晋说自己身体不好,抽福寿膏已经多年。家里的大部分钱,都花在买大烟上了。父亲临死前说要把字帖陪葬,罗晋虽然诺诺称是,但一想到值不少钱的字帖被带进棺材实在可惜,于是请人造了一幅赝品,在入殓时,悄悄将真迹给换了出来。

至于罗翰林墓穴后面的那个盗洞,是罗晋为了让杜敏浩把调查重点放在盗墓贼上,故意让人连夜挖的一个坑,那个坑深不过六尺,从外面看着像是盗洞,可其实根本就没有打通墓穴。

杜敏浩板着脸听完这一切,厉声道:“罗兄,亏你读了那么多书,却干出这种龌龊事,实在枉为人子啊!”

罗晋老泪纵横,道:“还不都是鸦片烟给害的,我也懂礼义廉耻,可烟瘾一上来,我就什么也顾不了了……”

杜敏浩看着眼前这幅字帖,犹豫再三,道:“我曾说过会把字帖原物奉还,却没想到真相会是这般,所以,我今天还是要把字帖带走。但是我也不会食言,恩师忌日那天,我会在坟前烧了字帖,以慰他老人家在天之灵。”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待到罗翰林忌日这天,杜敏浩果然带着字帖来到坟前。在一番默默祝祷之后,他展开字帖想要欣赏最后一遍。董其昌果然是书法大家,一幅《圣教》墨迹浓淡多变,笔法秀雅率意,就这么付之一炬确实有些可惜,但他想起对恩师的承诺,犹豫了一下,还是掏出了火柴。

正准备点火时,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急急地唤道:“杜叔叔,手下留帖啊!”

杜敏浩转身一看,原来是罗翰林的孙子罗烈。他不由哼了一声,道:“怎么,是你父亲派你来当说客,想让我不要烧了字帖?”

罗烈微微一笑,道:“杜叔叔,我确实是来劝你不要烧字帖的,但不是我父亲让我来的。事实上,这幅字帖并非《圣教》真迹。”

这话一出,杜敏浩吃惊不小,忙问对方何出此言。

罗烈解释道:“自从得了《圣教》字帖后,我爷爷日夜鉴赏,临摹,早已将董其昌的笔法模仿得惟妙惟肖,这幅字,其实是出自他老人家的手笔。”

杜敏浩不明白了:“如果只是仿品,为何恩师会将这幅帖子视如珍品,非要将字帖陪葬?那真迹又在何处呢?”

“正因为字帖是假的,所以我爷爷才提出要将其陪葬,否则,像他这样一个痴迷书法之人,又怎么会做出让前人名作难见天日的事?”罗烈平静地说道。罗翰林知道吸食鸦片的儿子非可靠之人,所以赝品之事只告诉了孙子。罗烈也是到后来才知道,父亲觊觎字帖,竟然干出调包陪葬品的事,弄出以假换假的误会。“至于真迹的去向,我也不甚清楚,我只知道爷爷在得到这幅字帖后没多久,就转送给了一位姓孙的先生,资助他筹谋大事。”

杜敏浩大惊,他隐约猜到这位姓孙的先生是谁了,可是,身为大清朝翰林的罗恩师,为什么做出这样“不忠”的事呢?

罗烈叹了口气,道:“我爷爷常常对我说,读书人要讲大义,大义不是对君,而是对黎民苍生。大清朝官场腐败,老百姓苦难连连,唯有改天换地,方有清明之治,百姓才能安乐。”

杜敏浩沉默不语,他想起当年罗翰林劝自己投笔从戎时,也曾说过类似的一番话。只是,大清朝虽然被推翻了,可没多久孙先生就被迫辞职,这几年民国政府更是内斗不断,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苦不堪言。就像自己,刚开始也曾满怀抱负要成就一番大业,可现在,也常常利用职务之便收受赂贿。恩师是否也曾后悔当初的决定?

罗烈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坦然一笑,道:“爷爷说过,尽力而为,便此生无憾。”他说着,又将字帖重新卷起,塞到杜敏浩的手中:“杜叔叔,您是我爷爷的关门弟子,这幅字帖不如就留在身边做个纪念吧。”

杜敏浩捧着恩师笔墨纵横的书法作品,一时间感慨万千。?筝

(责编:梁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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