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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4年的标底

小编:

老三进屋时,项宗大和二老板秃子坐在方桌边,正就着一碟花生米和一碟炒蚕豆喝酒。老三就自己拖了条长凳横里坐了,抢过项宗大的酒碗,喝了一口。

酒是乡酿酒厂酿的谷酒,纯正醇香,口感不错,没兑过水的。

老三喊着:“大嫂大嫂,怎么用这样的菜招呼客人? 莫太小气了!”

项宗大的老婆应了一声,说:“哪个晓得你个小短寿的来了,他们两个贱货只要花生米和蚕豆么!”

不一会,项宗大的老婆慧嫂端来一盘炒鸡蛋和一盘卤猪头肉,放在桌上,嘴里叨着:“你们少灌点。还好意思,两个月没事情做,二十几个大男人,那么点田又不够种,还要娘儿们养着! 还不想办法呀?”

二老板秃子咕了口酒,他的头皮已经发亮了。“妈的,这些婆娘们没良心,我们在外赚钱时,她们在家吃香喝辣的。我们才没活做,她们就嫌弃我们了。”

“情况怎么样,老三 ?”项宗大问。

“ 情况很不好! 狗日的二乡长不吃这一套。”老三把黑提包往桌上一放,接着说:“他连这包看都不看,说什么你那标底咱们不谈,回去对你们老大讲,要想中这个标,非降低标底不可。”

“别人的标底是多少?”秃子问。

“我有个同学在面粉厂筹建小组里。据他私下告诉我,来抢这个标的建筑队不少,但拿得下这个工程的,只有我项岭和大两个建筑队。大的标底,可能是一百四十二万元 。”

项宗大咕了口酒,嘘了口气,骂了句:“狗杂种,老子三万元现金他看都不看。老二,算算账。”

秃子摸了摸额头,嘴里念叨,脑子里在默算着:“一幢厂房,一幢办公加住宿的两层楼,还有仓库、厨房、厕所、围墙,门卫小屋。一百四十二万元,肖麻子他们能赚个屁,最多三四万元钱。”

“肖麻子他妈的也是急红了眼,三四万元钱发工钱都紧巴巴的。还有额外花销呢? 弟兄们干一场不赚几个还成?”项宗大紧皱着眉头,又喝了一大口酒。

“得要想法子老大,两个月没活干了,婆娘们都嫌了呢!”秃子愁着脸说。

“我们不能像肖麻子那样搞。一百五十万元的标底一分也不降,要不我们把这工程接下来没意思。”

“人家不给你干呢!”老三喝了酒,就吃炒鸡蛋和卤猪头肉。在项岭建筑工程队里,他位列老三。在家里弟兄排行,他也是老三。他能有老三这个位置,是因为他年轻,高中毕业,头脑里点子多,嘴巴能说,是个公关型人物。

人称二老板的秃子,会算账,能管人,原来是大队的会计。大队改村后,他辞了职,投奔到项宗大手下。

项宗大是老板,能设计,懂工程技术,讲义气,有号召力,他的建筑队二十几号人,都是一个村里的,听他的。

“二乡长凭什么不给我们干? 他不给我们干,这个工程我们干定了。肖麻子他们干不了,趁他没与肖麻子的建筑队签合同之机,我们要想办法,拿下这个工程。”项宗大捏紧了拳,轻轻捶在桌上,把桌上酒碗和盘碟捶了一跳。

“有什么办法? 有什么办法? ”老三念叨着。

“就看你的水平了。一百五十万,拿下这个工程,老三你这个智多星我就服了。”秃子用激将法。

“二哥,你再怎么说我都没办法。你的标底比人家高八万元,人家他妈的吃多了,非得找你不可!”

“动动脑子嘛!”秃子跟上一句。

“这个脑子还是有个限度的,把脑壳抠破了也没用。”

“老三,也别把门封死了,不是有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之说吗? 来,我们三个喝酒。”秃子端起了碗。

“不是春节过了才开工吗? 二乡长说过在除夕之前订合同。还有将近十天呢,来得及,我们再想办法。”项宗大端起酒碗说。

三人把酒碗碰得“当”地一响,一口干了。

老三干完了酒,把黑提包推给了秃子:“这三万元没动,我不能在这儿待着,我得要去想办法。这当儿,每一点信息都很重要。”

“我说老三不是孬货吧,你―定会成功的。”秃子笑着说。

老三跨出项宗大家的门,走了。

二乡长叫张进先,是青林乡副乡长。张进先爱说:这事我说了算,咱青林乡是乡长第一,我第二。时间久了,大家就称他二乡长。

二乡长四十多岁年纪,在青林乡干了十来年,属本乡本土干部,为人有些固执,干事有些武断。

乡里搞开发,上项目,县里新近批准他们上马一个面粉加工厂,银行贷款二百四十万元作开发费。

乡党委经过研究决定,面粉加工厂由张进先负责筹建,选地皮,购设备,建厂房,全由他―个人说了算。

张进先在党委会上拍了胸脯:“这面粉厂的事,建不好找我。保证三年盈利还贷。干得不好,这个副乡长我不当了,辞职。”

地皮选好了,设备也在省城定购了。选择哪个建筑队建厂房,却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二乡长这几天被各种各样的建筑队的头领们包围了。青林乡各个村都有建筑队,邻乡的建筑队知道消息的,也找上门来。送烟酒,送冰箱彩电,送金戒指金项链,有的干脆送现金,一百元的票子一扎扎的。

二乡长是多年的干部,晓得这些东西是不好拿的。拿的时候舒服,今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那些东西能牵着你的鼻子走。二乡长对送东西的,一律不接不看。你再罗嗦,跟你公开,你可就不好看了。

二乡长决定:面粉厂修建工程实行公开招标。

各建筑队报来标底。

目前稍微有些谱的,只有两家。这两家都是本乡的。其余的建筑队报的标底,离谱太远了,不必考虑了。

这两家一家是大建筑队,头儿是肖麻子,在县城承建过几个工程。肖麻子的标底是一百四十二万元。另一家是项岭建筑队,头儿是项宗大,也是建过些中小工程的。项宗大的标底为一百五十万元。 二乡长当然希望标底越低越好,但他还不忙于表态签合同。让他们再竞争一番,二乡长希望通过两家的竞争,能将标底再降低一点。他决定明天下午就把这标招了,春节之后就开工。离招标时间还有一天,不慌。

这几天,仍然有不少建筑队的公关人员找上门来,县城的建筑公司也派来一个攻关的女人,打扮得花枝招展。问她的标底,二百万元。他立即把那女人打发走了。

各式各样前来公关纠缠的人还是络绎不绝。二乡长不愿回家了。家里总有人等着他,开口说话,就是面粉厂工程,就是我这个建筑队修过多少房子,速度快,质量好,张乡长,这工程让我们干,保证你不会吃亏。

问标底,没有低于一百六十万的。

二乡长有些烦。他妈的,哪来这么多建筑队? 村村有建筑队,乡乡有建筑队。有的建筑队,从来人谈话的那口气,硬是连北京人民大会堂都能建。问他技术力量,妈的,只能建建乡村农民的住房,建幢三层楼怕都拿不下,要价还云里雾里的高。

是下午四五点钟的光景,二乡长从乡政府办公室里出来,披着件黄色军棉大衣,把手拢在袖子里。腊月间的天气,待在屋子里尚不觉得,走到屋子外就有些冷了。

乡政府里也有些冷清,干部们有的回家忙年去了,有的到联系的村里收提留去了。二乡长想,现在得找个地方混混。回家,他讨厌那些建筑队的头儿和说客,再说即使没这些人,家里呆着也没多大个意思。

到乡中学去看看。二乡长一想到乡中学,就有一种温暖的感觉。他立即想到了胡香香老师。胡香香那银盆般的面庞,高隆的胸脯和圆滚滚的屁股立即出现在他的面前。胡香香老师是县城郊区人,师范毕业后分到青林乡中学,曾经抽到乡广播站去当了一年的广播员。胡香香胖,胖得好看,性格特别的开朗,见人笑口常开。

二乡长是在胡香香在乡广播站当广播员时,和她搞上的。二乡长很少跟女人乱搞,可他见到胡香香那一刹那,就乱了心思。事情的经过很简单,那晚二乡长在乡政府值班,其他乡干部都回了家,只有广播站里胡香香在。二乡长就到广播站里坐着和胡香香聊天。晚上十一点之后,他们两人就聊到一个被子里睡了。那时胡香香已经结婚,丈夫在邻县一个三线工厂工作。和胡香香睡觉,二乡长最难忘却的感觉是:在这女人身上伏着,就像伏在一床暄被子上,很舒服。之后,二乡长有机会,就和胡香香睡一觉。二乡长来了,胡香香就接待,好久不来,胡香香也无怨言。他们的来往很自然,让人看不出破绽,三四年了,没有人发现他们的私情,胡香香在乡广播站干了一年,后来教育部门提意见,胡香香就又回到了乡中学当老师。

二乡长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乡中学的门口。学校已经放了假,很安静。胡香香估计也回了家,她一个人还待在这里干啥? 二乡长想。胡香香结婚这么多年,仍然没有孩子,一个人住一间宿舍,经常回城关郊区的家里去。

进不进去呢? 进去看看吧,既然来了。二乡长望望四周没人,就进了学校。前面一排是教学楼,门窗紧闭,空无一人。转过教学楼,就是一幢两层的教师宿舍。

天已经黑下来了,二乡长抬头看到胡香香那间房里有灯光,心里一喜,她没走嘛,今天没白来,但胡香香房间楼上的那房间里也有亮光。二乡长就放轻了脚步,悄悄地走到胡香香的门口,敲响了房门。

胡香香开了房门,见是二乡长,只“咦”了一声,就把二乡长放进屋里。

这一切,都被二楼一个刚从厕所解手出来的人看见了。

老三被他的高中同学、现在乡中学当老师的张晓春叫来,和留在学校值班守校的两个男老师一起,凑成一桌搓麻将,从中午开始到天黑,就老三一个人输了。

“老三是老板,输点没关系。”三个人说。

“还老板呢,现在停工歇了业。”老三说着又打出一张臭牌,张晓春和了。

张晓春到厕所里解手,进屋时一手扣裤扣一手掩门,嘴里说:“二乡长到我们学校来了。”

听到二乡长三字,老三神情一振,全部注意力都集中了。他有种预感,今天他输了点钱,却要获得点什么。

“再不能来了,这东西搓得哗哩哗啦响,被乡长听了不好。再说你们二位还得要回到岗位上去,值班室晚上不能没人。”张晓春说。

“是真的,我们得走了!”两个值班老师说。

“妈的,你们赢了钱,拍屁股就走哇?”老三不服气。

“有本事明天再来嘛!”一个值班老师说。

“几根毛,对你来说算个球!”张晓春让两个老师走了。

“哎,二乡长到你们学校来干吗? ”老三问。

“他三不知地来一回,在这里来找他的快乐呗!”张晓春朝老三神秘地眨眨眼。

果然有戏。老三装作不相信的神态:“你又胡球扯,吃了饭没事干,瞎编造的。他个当乡长的,能在你这个破学校找乐子,我不相信。”

“这个你当然不相信啦,晓得这事的除了他们两个人外,第三个就是我了,好几年了呢!”

“跟谁呀?你们学校就找不出一个像模像样的来,你骗别人可以,骗我不行。”

“胡香香! 暄暄的,虽说模样不是很了不得,但还有点味的。这个事是说不清楚的,他们两个就搞上了。”

“真的?”

“当然,他们现在就在楼下。”

“我不信?”

“你信就信,不信就拉倒,我凭什么要你一定相信! 告诉你,我亲眼看见了,怎么样?”张晓春懒得说了。

老三很快从张晓春提供的信息里看到一丝黎明的曙光,他妈的,这可是个宝贵的情报,甚至是一颗重磅炸弹。如果能有证据,把证据弄到手,二乡长就只有挨炸的份儿了。

老三装着不很在意的样子,掏出烟,递给张晓春一支,自己嘴里叼一支,点着,深深地吸了一口,吐出了个烟圈 :“肚子饿了吗?” “不饿。玩麻将还兴饿肚子的! 你那点酒菜,留到10点钟时再干吧! 我今天不是来陪你玩的吗?”老三说。

“麻将也不能搓了,现在玩什么呢? 看电视吧!”

“电视有什么看头,不开了。我们哥俩聊聊天不好吗?”

“聊什么?”

“聊点稀奇事,比如说你是怎么发现二乡长和胡香香有一手的?”老三说。

“怎么,你有兴趣?”

“谈什么兴趣不兴趣的,闲着还是闲着,聊点野棉花找乐子呗!”老三说。

“不说你不信,有多少人信这事?不是我亲眼看见,我也不信。二乡长平时咋咋呼呼的,可在这个事情上,没听人说他什么。哪晓得他跟胡香香有一手?

“胡香香是教生物的,乡中学就她―个生物老师,她的那间办公室和我的办公室原本是一间屋子,后来用些柜子隔成两间。我是教化学的,也就我一个人。我喜欢搞摄影,几个钱都花在这方面了,这你是晓得的。我把我的那六个平方的办公室,封得严严的,经常在里面冲片子,搞成了个暗室。别人也不到我那办公室里去,我的课又不多,大部分时间消磨在暗室里。乡中学有个好处,就是除了教课外,别人都不干涉你。所以我就一直不愿离开这个学校。本来我还可以调到更好一点的学校去的。但我在这里自由。

“那是一个星期天的晚上,学校的老师有的看电影去了,有的回了附近的家,他们星期一早上才来。大约是10点钟的样子,我还呆在我的暗房里弄胶片。我想弄出几幅好一点的摄影作品,参加省里的一个摄影比赛。我干得正起劲时,突然听到走廊里有脚步声传来,轻轻的,似乎是两个人的。我们那两间小办公室,在保管室的西边角落里,平时去的人少。这么晚了,还有人来,是谁呢?我顺手关了暗室里的小红灯,外面根本就看不到我那屋里有亮光。脚步声在我的办公室门口停了一下,过了一会,隔壁胡香香的办公室门打开了,脚步声消失了,门关了。灯亮了,有压低了的喁喁细语,听出来是一男―女的声音。我很好奇,也想弄清楚是谁,就凑到两只柜子间,那里有个缝隙,透出了一丝亮光。我前面说过,我们那两间小办公室是用柜子隔开的,当然不可能隔得很严实。我贴着缝隙看过去,我看到二乡长紧紧抱着胡香香,正没头没脸地亲。那个馋相,像是一百年没见过女人一般。胡香香嗯嗯地呻吟着,软在二乡长怀里。一会,他们各自脱了衣服,胡香香一堆肥肉堆在二乡长怀里,他们就抵着办公桌干起来了。我就赶紧离了那缝隙,呆坐在小屋里,一动也不动,等到那边的男女事干完了,出了屋子好久,我才悄悄地出了暗房。”

“嗨,老兄,你可是有艳遇呢,大饱眼福。这样的事情怎让你给碰上了。真的吗?”老三笑着说。

“我他妈的无聊,再怎么也不会去编造这类玩意呀! 你以为碰上什么好事? 乡里人认为遇上这事情倒霉。所以我那次苦心经营的几张片子,参加摄影比赛,连个优秀都没弄到,还不是我碰见了这对男女的好事!”

“他们的地点选得很好嘛!他们经常干么?”老三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

“反正二乡长只要一到学校来,他们就会干这事。他不能白来呀,而且也不好经常来。我是碰到好几次的。”

“那你说他今天来了,他们会不会干?”老三问。

“肯定会干。二乡长这么晚来,他不干能甘心?”

“他们不会在你楼下干?”

“只要我们把房间里的灯亮着,而且我们一直在上面不停地走动,他们就不会在房间里干的。何况刚才那两个值班的老师已到值班室里去了。我们这宿舍楼很惹眼。”

“我就看不到这好的事情!”老三很神往的样子,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很想见识见识?其实这又有什么好看的!”

“我是想看看平时一本正经的二乡长,和胡香香这个胖娘们搂在―起的模样。”老三完全显出一种想恶作剧的神态。

“你真想看?”张晓春追了一句。

“真的想看。可惜你又没什么法子!”老三有点失望的样子。

“那好,我们今天就开个玩笑,他们乐,咱们哥俩也乐一乐。老三,你就在这楼上不断地走动,我现在就到我那小屋里去藏起来。他们要不了一会就会去的。等他们干起来,我拍两张片子你看一看。我的摄影水平你是晓得的吧!”张晓春说。

“要得要得,你快些准备吧!一定弄成。”

“没问题,你就等着看好东西吧!”张晓春今天决定和他的老同学乐一乐。他提了照相机,再次叮嘱老三要不断地把楼板走得响些,然后就悄悄地溜出去了。

张晓春潜入到自己的办公室,先开了小红灯,把门关好,把柜子的那个缝隙找到,用手抠大了一点,然后把照相机的镜头对准了那个窟窿,把镜头拉长,作好了一切准备。

张晓春把灯关了,在黑暗里等着。

果不出所料,那两个人的脚步声传来。开门。关门。开灯。两人迫不及待地脱衣服,余下的情节就不用说了。当二乡长和胡香香抵着桌子,把桌子弄得吱呀响时,张晓春在隔壁房里咔嚓咔嚓地按了两下快门。那一对男女正在快乐的高潮之中。哪里听到了这危险的咔嚓声!

张晓春待那两个人完了事,离开了房子后,才悄悄地开了小红灯。把相机里的胶卷取了出来,当时就冲洗起来。

效果,是出奇的好,两张黑白照片上,二乡长把胡香香抵在桌子上,战得难分难解。看着那神态,张晓春调皮地笑了。他完全没认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他只是开个玩笑。

张晓春把照片和胶片一齐装在信封里,背着照相机回到寝室里时,已是晚上十一点多钟了。他看到老三还在屋里来回走动着,不禁哑然失笑。

“好了好了,再不要走动了吧,已经办好了,你看个稀奇吧!”说完,张晓春把信封丢给老三。

老三把信封里的照片抽出来看了,不禁抱着张晓春哈哈大笑,连说:“有趣!有趣!” 看完照片,老三说:“没吃晚饭哩,肚子饿得很,你去了这么久!”

“我得洗印出来让你先睹为快呀!来,我们一起来热菜喝酒。”

张晓春备有煤气炉,两人热了菜,喝了酒,一个睡床,―个睡沙发,两人呼呼地睡得特别香。

老三睡在张晓春的床上,张晓春自己睡沙发。其实老三这一夜睡得不安稳,但他装成睡得特别香。老三很兴奋张晓春拍的那两张照片,不亚于给他提供了两颗重磅炮弹。太好了,肖麻子,你的标底订得再低,即使赔血本,也不如我这标底厉害。你的大建筑队靠边去吧,没戏了。二乡长,面对我的标底,你得乖乖地就范。你再固执再武断,但你的固执与武断是鸡蛋,而我这个标底却是石头,不怕头破血流,你就碰吧!

迷迷糊糊的,天朦朦亮,老三就翻身起床了。他穿好衣服,推了推张晓春:“晓春,我走了呀!”

张晓春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说:“你走吧,我今天下午回家,正月初二我来你家拜年。”

说完,又睡着了,他完全忘掉了昨夜的恶作剧。

老三把装有底片和照片的信封揣在怀里,出了张晓春的房间,下了楼,朝楼下胡香香紧闭的房间看了一眼,迈开步子,离了乡中学,快步朝项岭村奔去。

怀里揣着那个小小的信封,比揣着十万元钱都激动,老三越走越起劲。乡中学离项岭村七八里路,老三大半个小时就走到了,额上热气腾腾出了汗。

老三没回家,直奔项宗大的家,敲响了紧闭的大门。

项宗大家还没起床呢!老三把门敲得很急,边敲边喊:“宗大哥,快开门,我是老三呀!”

项宗大很快地起了身,披了衣服打开大门,见了汗流满面的老三,立即板起了脸,说:

“老三,你昨天一天都没露面,跑到哪里去了,到处找不到你。”

老三进了屋,说:“怎么啦大哥,有什么事?”

“还有什么事,急得火烧眉毛了。乡里来了通知,说是今天下午就研究面粉厂的基建招标的事,是二乡长昨天中午决定的。他们说,我们如果想夺标的话,今天下午就得把标底送去。你说急不急人。”项宗大边说边扣衣服扣子。

“大哥,不要急不要急,我拿到一个重要的东西了,这比任何标底都有力。我昨天就是去忙这个事去了,所以今天一早就赶回了。这个基建任务肯定归我们了,你放心。”

“你说什么大话,你有个原子弹吗?”项宗大说。

这时慧嫂也起来了。

老三说:“能不能叫大嫂去把二哥叫来?”

项宗大就对慧嫂说:“你去把秃子叫来,我们有重要事!”

“我给你们当佣人啦!”慧嫂唠叨着出去叫秃子。

老三伸手从怀里拿出了个小信封,颤抖着递给项宗大。

项宗大接过信封,有点不解地望着老三。

“你打开看看吧,大哥!”老三激动地说。

项宗大打开信封,掏出照片看了,脸立即变得苍白起来,向老三:“这是真的吗?你怎么搞到的?”

“这还有什么假不成!告诉你,这是现场拍摄的,而且就是昨天晚上。”老三的口气显得很自豪。

项宗大苍白的脸立即变得通红了。他高兴地拍着老三的肩膀说:“太好了,太好了!老三,我的好兄弟,你立了大功了!你看看我,糊里糊涂的,还批评你呢!老三,你真了不得呀!”

这时二老板秃子匆匆地赶来了,项宗大立即把秃子和老三带到里间屋,给秃子看了老三拿回的照片。

秃子先是不信,继而大叫:“妙极了!妙极了!”

“这是个标底,这个标底我们今天上午就得想办法送到二乡长手里!”项宗大说。

“我们还只提一百五十万元么? 或是再加一点! ”二老板秃子问。

“我看我们还只提一百五十万元。这照片只是增加一点砝码的重量,要不然我们就要变成讹诈了!”老三发表意见。

“算了,老三说的有道理,我们还是定一百五十万元吧! 按这个报价把工程接下来,我们还是能赚一些的。钱是赚不尽的,心不能太黑。”项宗大说。

“那么,我马上草拟个详细预算,按一百五十万元做,今天上午十点,我们就可以给二乡长送标底了。”秃子马上行动。

老三在这边喊:“大嫂大嫂,做早饭吃呀,我的肚子饿了。”

“一早上就听你喊,喊你个魂。还有功呀,没你吃的。”慧嫂在厨房里说。

“当然有功啦,过了年我们就上马大工程,免得你们这些婆娘在屋里唠叨,嫌我们吃闲饭。”项宗大说。

“真的呀!”慧嫂从厨房里跑过来,说:“你们要吃什么?”

“金针蘑菇肉丝面!”老三笑着说。

“就你嘴巴馋。”慧嫂笑嗬嗬地进厨房去了。

项岭建筑队夺标乡面粉厂的基建任务,变得十分的合情合理了。当二乡长宣布项岭建筑队的标底一百五十万元,面粉厂的基建任务由他们承担时,大建筑队的肖麻子不服。

肖麻子每个麻坑都涨得通红,脖子也红了一半,他说:“他们一百五十万,我只要一百四十二万,凭什么让他们承建不让我们承建? 这里面有名堂,不合理!”

“有什么名堂你查吧! 项岭建筑队的水平比你们高,他们建的工程得了几个优秀,我们不仅要看标底,还要看建筑队的技术。”二乡长有点武断地说完,招标结束。

肖麻子气呼呼地走了,他是不知道上午那精彩的一幕的,他是失败了。

上午十点钟,项宗大带着二老板秃子和老三,找到二乡长家里。

二乡长说:“三位有事吗?”

“我们送标底来的!”项宗大说。

“标底今天下午在乡政府交给我吧! 现在我不收!”

“在乡政府不方便,现在交给你好。”秃子说。

“你要不看这个标底,你会后悔的!”老三说。

二乡长看看三个人站着说话的模样,疑惑地接过项宗大递给他的大信封,打开了一叠纸,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两张照片。

二乡长呆了,满脸通红,浑身打颤,豆大的汗珠从脸上淌下来。过了好一会,他才将照片等物装进信封。

项宗大说:“放心,照片我们只用这一次,底片我们会毁掉。”

“三位请坐请坐,我们好好谈谈。”二乡长苦笑着说。

谈判的结果,就是肖麻子下午听到的结果。

小说人语:

二十年后,已是武汉建筑行业知名公司老总、全省知名助学企业家的项宗大,与我这个作家老乡在一起喝酒时,喝高了点。他对我讲了他和秃子还有老三当年创业的艰难,有很多故事,其中包括1994年的标底这件事。我说我要写出来。他说可以。于是我就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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