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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沉”主题的变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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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符号美学认为,艺术是表现人类情感的符号形式的创造。冯至的《北游》组诗通过一系列符号形式的创造组合,向读者传达了“阴沉”的变奏曲,创造出了对20世纪30年代处于中西方文化冲撞的缝隙中内心充满苦闷、傍徨的最先觉醒却不知走向何方的中国人情感的幻象。本文试从符号形式入手分析《北游》组诗对这种情感的符号创造与表达。

关键词:《北游》 符号创造 阴沉主题变奏

一、引语

《北游》一共十三首。第五首《雨》是直到1983年由研究者指出后,冯至才收入到自己的《冯至选集》中,而之前的版本都没有收录。“《雨》在《北游》诗中是写得较弱的一章,没有它其实无损于全诗意境的完整,甚至让人觉得全诗更为整齐些。据此推测,则作者当年编集时未收《雨》,可能未必是无意的遗忘,而是有意的舍弃。”因此我们先来看看这被作者认为是更加完美的其他十二首诗歌所传达给我们的是什么样的诗情。

这十二首诗歌分别是《前言》《别》《车中》《哈尔滨》《在公园》《café》《中秋》《礼拜堂》《秋已经……》《“Pompeji”》《追悼会》《雪五尺》,从篇名上的排列,已经传达出离别、未到、排遣、追悼、渴望新生的情愫。

分析一首诗,可以先从形式入手。首先,整组诗无一例外,在每首诗的结尾都以“阴沉,阴沉……”结尾,中间则通过各种小的主题来延伸阴沉的范围,最后再合起来反复加强这阴沉的氛围,仿佛是以阴沉为主题的组曲,是阴沉的各种变奏!其次,除去开头的告别过去与结尾的告别现在两首,第

三、第

五、第

七、第九首全都涉及阴沉的内核:清醒地认识到都市对人性的异化和人生的压抑,怀着对生命因为局限和压抑而冲不破阴沉的空气以致最终无法开出花来的恐惧。而这四首诗所在的位置全部是奇数位置,以奇数来代表命运的坎坷,这也许不是巧合。而第

二、第

四、第

六、第八首则是“生命无法绽放”的前奏,整首组诗是离别、挣扎、毁灭、希望四个乐章的交响!是“无法绽放的恐惧”“秋”“沉默”“生死”等小的主题组成的“阴沉”主题的变奏!当然这种划分不是截然分明的。作为组诗,阴沉的氛围是笼罩在整首诗中的,对生命的无法绽放的恐惧也弥散在整首诗中。下面我们在全部的诗歌里慢慢游历。

第一首。诗的第一句是真实的幻境的创造,现实的背景已经完全虚化,具有强烈的象征意味的句子,负载着作者的感受。比如第一句,“歧路上彷徨着一些流民歌女,疏疏落落的是凄凉的歌吟;人间啊,永久是这样穷秋的景象,到处是贫乏的没有满足的声音。”现实中的在路上徘徊的流民的歌吟,可以让你有多重的联想,但是怎么样才可以指向后半句对于人生的这种结论呢?我们来单摘出一些意象,看看作者对意象的结构和引导,“歧路”“彷徨”“流民”“疏疏落落”“凄凉的歌吟”,这里的每一个意象都可以召唤出无穷的情绪,无一不指向这种幻境:失去安稳的立足的过去的同时对未来充满悲观,挣扎着在痛苦时刻呻吟出歌吟。当这种种相互扭结的意象一个个叠加到句子最后,情绪的聚集也恰到好处,于是后半句的感叹便成为一个升华,不知不觉地笼罩着全诗。

至此,我们说第一句诗对幻境的提炼是成功的。整个世界是笼罩于“阴沉”中了。我们不免好奇,下面的句子会是怎样的?会是对这种幻境的加强阐释吗?似乎不是。虽然“远方的行客”表明了作者的类似“流民”的身份,但是“走入”“都市的中心”显示作者已经从歧路走入都市了。

诗的语言是精炼的、象征的,形式相对自由的现代诗也不会例外,所以这里的走入都市的中心理解成是深入了解了都市的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可是深入了解的都市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呢?我们可以看看作者“――”后面的回答:五官在这里触不到自然,进入听觉和视觉的都是人工,“听不见”“望不见”自然,“一任”自然提醒,人们置若罔闻,只是“人人裹在黑色的外套里,看他们的面色吧,阴沉,阴沉……”,如果说“涧户寂无人,纷纷开且落”是古人直接面对生命的本质,作者本人并没有出现,仿佛说出的就是自然中亘古存在的真理,那我们体会到的是禅意。此处则是作者本人的清晰面目,独立苍茫自吟诗的主体强烈地向我们昭示着现代的人对这种永恒生命状态的漠视,他们心中笼罩着阴沉,看不见清晰的未来;这阴沉,透过他们的心,表现在他们的“黑色的外套”中,他们的“面色”上。于是,整个人心也笼罩在“阴沉”中了。

第一首就是全组诗的总序,徘徊在现代都市里,触不到生命底色的现代人的命运的“阴沉”。

第一乐章吹响了。

二、离别

二、第三首离别的主题。

第二首名为《别》。别的是什么,我们带着这好奇读他的第一句。两遍“我离开”的重复对应四种意象“古城”“苍柏翠松”“琉璃瓦顶”“字栏杆的小亭”,离开这些意象仅仅是指离开了北京吗?不,我们暂且抛开我们知道的关于冯至这个人的事情,单单来面对这首诗,迎接诗歌本身呈现给我们的讯息。紧接着这“离开”的是这么一段诗:“我只想长久地同它们告别,把我身体委托给另外的一个世界,我明知我这一番的结果,是把我的青春全盘消灭。”这很难理解,既然明知青春要被全盘消灭,为什么会寻找到“只想”“长久”“告别”这样的词语呢?那么要离开的“它们”――这些古城有关的意象,代表的是古老的文化和古老的信仰。它们将“青春”支撑和照亮,但新时代最终要来临或者人迟早要走出青春,明知道将走入的时空必然伴随着各种如同迷雾般让人不辨方向的不适,也必须同过去告别,一头扎进去,何况年华似水,人也不可能同时踏入同一条河流。至此,《别》无法挽回的离别的主题已经吹响,诗人和我们一起踏上离别的路。诗歌接着围绕两个意象展开:“我”愿意称为先生的生疏的客人,似乎对“我”的生命显现出殷勤的路过的莲灯。离别过去,付出青春消灭的代价,渴望找到与自己同样在这“另外的一个世界”里探索的人,但是我愿意称为我的先生的人是生疏的,我要抱着似乎与我生命发生关联的莲灯,它代表亲情、关爱或者什么都不重要,它代表的是可以暂时容纳我休息一下心灵的地方:“我恨不能把莲灯捧在胸前――/月光是这样的宁静,空幻,/哪容我把来日的命运仔细盘算!”明明在笼罩全篇的阴沉的气氛中对来日的命运充满不安的盘算,却偏偏要说暂时供心灵休憩的月光强大到不容我盘算,文字间微妙的呼应真是有趣。“终于啊”,莲灯飘远,那抱着寂寞的生疏的先生也不能或者也不曾逃出这阴沉。“他微笑的情调啊,阴沉,阴沉……” 第三首《车中》是离别的发展。这首诗分成三节,第一节是时间上的慢镜头:过去的经历如同“荒原”,未曾“开过一次花,涌过一次泉”;将来要面对一座“嵯峨的高山”,甚至找到“一条狭径”“一棵树木”都艰难。于是我“可真是同我的‘少年’分了手――”;“高高的城楼”“古松的阴凉”这些巨人的肩膀都没有,“如今的荒野里只有久经风霜的老槐”嘲笑着车中上路的人。这里已经没有阴沉了,只有“嘲笑”,与同在阴沉中寂寞无言的探索的先生的“微笑”形成对比。第二节是空间上的快镜头:各种表示匆匆的意象快速地掠过,于是只是望见了“一湾的”海水,“一角的”长城,于是“既不能”随海鸥看看海的宽阔,“也不能”看见“万里途程”的长度。匆匆的人生充满了局限,这与第一节没有绽放的遗憾,没有路径可攀援的局限相互呼应。无法绽放的恐惧第一次在诗中吹响。第三节开始收尾,“我从那夏的国里,渐渐地走入秋天,冷雨凄凄地洒,层云叠叠地添。”秋的主题开始出现,这是心境的象征,节尾又一次出现反向的书写,明明谁都在征尘里抱着希冀隐埋心底的悲剧,偏要说自己“仿佛也没有悲剧,没有希冀,/只是呆呆地对着车窗,阴沉,阴沉……”联系第一首诗中,作者用疏疏落落形容那些凄凉的歌吟;这些沉默的底下,是诗人在对沉默的思考,沉默的主题也开始出现。

第二乐章吹响。

三、挣扎

第四至第九首诗是在泥泞中的挣扎,一层一层叠加,召唤着毁灭。

第四首《哈尔滨》是要一口气读完的。诗中一个个怪诞的意象呼啸而来:“怪兽般”“不东不西”“淫淫地”“异样的”“纸糊般”“猪一样地”“毒菌”“纸花”,从第一句开始的“听那怪兽般的摩托,/在长街上肆意地驰跑,/瘦马拉着破烂的车,/高伸着脖子嗷嗷地呼叫”便是夹杂着中西的视觉与听觉的噪音的轰炸,凝聚成一个象征:这里的西方是怪异而杂乱的,中国则是纸醉金迷的,没有沉下来好好看看内心,都是纸糊般的人,在表皮上的、看似丰富的生活中流荡。我们的眼睛每看过一个意象,便同时在视觉和听觉上引爆一团黑雾,渐渐在空间里凝成阴沉,于是我们也跟着作者感叹:“我像是游行地狱,/一步比一步深――/我不敢望那欲雨不雨的天空,/天空一定充满了阴沉,阴沉……”这都市的街道仿佛地狱,游荡着纸糊的躯壳,哪里才是都市的净土?

诗人找了三个地方:第五首《在公园》、第六首《café》、第八首《礼拜堂》。《在公园》我们仍然来看第一句:“商店里陈列着新鲜的货色,/酒馆里沸腾着烟酒的奇香,/我仿佛在森林里迷失了路径,/‘朋友啊!你可愿在这里长久埋葬?’――”躲开街道,商店和酒馆也没有需要的东西,那么诗人到底在寻找什么?埋葬已经是长久了,为什么要加上“长久”,是不是埋葬不是死亡而是短暂地麻木我们的精神,所以仍有脱离埋葬的可能?如果这里将自己暂时埋葬,葬掉的又是什么?我们随同诗人走入公园。刮遍秋风的公园,只有夕阳下的白杨,听见的仍是“车声马声”“笑声歌声”,“我尽量地看,尽量地听,/终究是模糊不定,隔了一层”,因为这单调的景象,与“月姑娘”“太阳神”“日升月落”“夏去秋来”“黄鹂”“鸣啭”这些丰富的自然相比,后者显出人生“和宇宙是怎样地拥抱,亲爱”。人法自然,自然的丢失也就象征了自然的人生的消失,“一切都模糊不定,隔了一层,/把‘自然!’呼了几遍,把‘人生!’叫了几声!/我是这样虚飘无力,/何处是我生命的途程?”阴沉隔断了宇宙与人,如果说诗人认为在这样的隔断中,幸福于物化的都市中的人是被埋葬的人,那么的确需要问一问:“何处是我生命的途程?”诗人用四个小段落回答,但却是这样的开头“我思念”“我爱护”“我崇拜”“我羡慕”,这是没有行动的冥想,诗人说我做不了放浪形骸的侠士、做不了甘愿无名的英雄、造不出指引精神的光明、不能够以浪漫的死亡“在人的心上,/留了些美的忆念”,与其说做不了不如说是对这些意义有所怀疑,当心中不再坚定地相信,当不知心要往何处走,诗人只能“呆呆地张望”,这都市中的人们,“个个的肩上担着个天大的空虚,/此外便是一望无边的阴沉,阴沉……”公园是都市人接近自然的地方,然而却是一望无边的阴沉。那么夜晚供人做精神游历的咖啡馆呢?诗人不是为了精神游历而来,“漫漫的长夜,我再也杀不出这漫漫的重围,/我想遍了死的方法和死后的滋味;/多少古哲先贤不能给我一字的指导;/他们同我可是一样的愚昧?/――已经没有一点声音,/啊,窗外的雨声又在我的耳边作祟!/去,去,披上我的外衣,/不管风是怎样暴,雨是怎样狂,/哪怕是坟地上的鬼火呢,/我也要寻出来一粒光芒!”同样用“漫漫的”做形容词的“长夜”和“重围”具有了相同的象征,如果说前面两首诗从都市的日常生活到休闲全部都是阴沉,那这阴沉重重围困终于凝成了长夜。如果我们回头看《在公园》里诗人对自己“生命的途程”的思考,四小段全部都提到了“死的方法和死后的滋味”,如果“古哲先贤”无法给予指导,那诗人面对的就是全新的境遇。于是,在头脑中走入重围的诗人决定迎着暴风雨走出去寻找光亮,这自然也同时是象征的手法,诗人决定行动去寻找了。街灯与心灯都没有,只有无法铲除的“满心的泞泥”;咖啡馆里没有风雨,也有杂色的光。但是“异乡的女子,我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酒浆,只因我心中有铲不尽的泞泥,我的衣袋里有多余的纸币一张!”这里并没有诗人寻找的光,《café》仍是前一首的发展。在到达《礼拜堂》前,插了一首《中秋》。“秋”的主题一直藏在诗的缝隙里,第一首中“穷秋”,第三首中“我从那夏的国里,/渐渐地走入秋天”,到此处作为题目开始一个单独的乐章。诗较长,共有六段,却并不散乱,从节日中的旁人、孤零的自己、彼岸人们的对比、精神的濒死、又一次对自己的召唤和警醒却仍然以叩问的方式,至此生死的主题再一次出现,开不出花的叩问也再一次显现。这贯穿了全诗的主题,没有答案,以强烈的感觉敲击我们的心灵。作为诗歌,思想不可能是单独触动我们的东西,一定是以这内容要求的形式直接击中我们的感官,比如《中秋》的倒数第二段:“生和死,同是一样的秘密,/一种秘密的环把它们套在一起;/我在这秘密的环中,/解也解不开,跑也跑不出去。”读完它再来看第五首中对“生”的方向的追问,第六首中却把这追问说成“我想遍了死的方法和死后的滋味”,到了这里生和死是同样的秘密;接着“我望着月光化作轻烟,/我信口唱出一些不成腔调的小曲:/这些小曲我不知从何处学来,/也不知要往哪儿唱去!”读到这里,这全组诗的第一句诗是否在你心中应和着回响:那歧路上的流民的歌女,唱着疏疏落落凄凉的歌吟!诗人渴望着“烧遍了全身”的“烧焚”,渴望着人生的认定和方针,这是生命无法绽放的变奏;在这渴望里,如何撕开这阴沉?用信仰来指引吗?然而下一首《礼拜堂》,“我徘徊在礼拜堂前,/上帝早已失却了他的庄严”;“我徘徊在礼拜堂前,/巍巍的建筑好像化作了一片荒原”。诗人并不知道要信奉什么,但绝不是礼拜堂中的上帝,否则不会只在礼拜堂“前”“徘徊”。我们说诗的第一句对整个幻境的营造至关重要。在这首诗中,共有两段,分别以上面这两句诗开头,诗人已经为信仰和人心宣判,紧接着便是以钟声和乞儿的歌声为传统的信仰的失落和人心的荒原奏出挽歌!在这挽歌中秋意愈来愈浓,如果说在第一首诗中“穷秋”已经点题,第三首诗中第一次明确出现从夏天走入秋天的象征,到第七首已经入了秋的当中,而每一首直接与秋相关的诗都有着强烈的生命之花无法绽放的恐慌,那到了《秋已经……》已是无法挽回了,这首紧接着挽歌出现,“秋已经像是中年的妇人,为了生产而憔悴,一带寒江有如她的玉腕,一心要挽住那西方的落日的余晖。”这样一个笼罩在“东方远远的似雾非烟”中的、梦想着少年的春天的、想要挽住落日的秋的形象是诗人创造的,他假设有这样一个客观的“穷秋”的形象和自己的今时今日如此契合:“我们吻着,绝没有温暖的情味,/无非是彼此都觉到了衰残。”已经生产过的秋,终究挽不回落日的秋,势必激起诗人生命无法绽放的更深的恐惧,连用了三个“从此”,领着整齐的诗句,“从此我在我的诗册上,/写遍了,阴沉,阴沉……” 挣扎着陷入了绝望。 我们也进入了第三个乐章。

四、毁灭、希望

十、第十一首诗,毁灭、希望。

《Pompeji》题目意思是庞贝古城,不错,就是那个公元79年一夜之间被火山灰淹没、18世纪又被发掘出来的意大利古城,就是那个因为毁灭而得到永生的历史的标本。“夜夜的梦境像是无底的深渊,/深沉着许许多多的罪恶――/朝朝又要从那深渊里醒来,/窗外的启明星摇摇欲落!”组诗的妙处在于不仅有诗意的连贯,还有意象的叠加所造成的微妙的会意。“漫漫的长夜,我再也杀不出这漫漫的重围,/我想遍了死的方法和死后的滋味”,都市的现代的怪异的人生和荒原的人心,使得尚未寻找到新的人生的方针的诗人感到笼罩在阴沉之中,这阴沉渐渐凝成黑夜,到此处一夜一夜集成许许多多的无底的深渊、许许多多无底的深渊中无数的罪恶,既是“无底”又是“深沉”,这罪恶多到看不见底,多到眩晕。然而这样的痛苦只有叠加,没有结束,因为“朝朝”要醒来,启明星欲落却未落。巨大的痛苦呼唤着解脱:“一次我在梦的深渊里,/走入了Pompeji的故墟――”“我怀念着酒池肉林的Pompeji城”“这里的罪恶比当年的Pompeji还深”“快快地毁灭,像是当年的Pompeji”。毁灭的主题出现,然而却看得出诗人清醒的个体精神,“第一个该毁灭的,是我这个游魂!”然而,事情却并没有因此重新开始,没有了“我”的明天,“我”的精神困惑仍在:“明天呀,一切化作残灰,/日月也没有光彩,阴沉,阴沉……”所以毁灭的背后,是希望重新开始,是希望打破阴沉,是重生的渴望过于焦灼。

毁灭后紧接着是《追悼会》,“我”不再关心季节,不再关心日月,呆在死室中空想,“忽然初冬的雪落了一尺多深,似乎接到了一封远方的音信:它从沉睡中把我唤醒,使我觉得我的血液还在循环,我的生命也仿佛还不曾调尽!”我们能不能说这雪是那覆盖了庞贝的火山灰呢?“我”是复生了的:“明是早晨的雪,却又像是夜月的光”,那让心灵休憩的月光又回来了;在中秋的夜里“我只是想就这样地在江心沉下”,如今“这里已经埋葬了你一切的幻梦,/在那回中秋的夜里:/你看这混混的江水,/早已把它们带入了海水的涛浪――/往后你要怎么样,/你要仔细地思量”。全世界都是白色的,肃穆;采用第二人称的对话形式,仿佛雪神在为自己念悼词,然而说的内容却是在唤醒、招魂,一个新的魂。然而新的魂要走到哪里去,诗人并不知道,于是诗人说:“这里埋葬了我的奇珍,/我再也不敢在这里长久逡巡;/在这样的追悼会里,/空气是这样的,阴沉,阴沉……”

《雪五尺》题目出自小林一茶的俳句“,这是我终老的住家吗?――雪五尺!”追悼会的举行、新的觉醒,仍然不能让“我”走出困境,“此后我的屋窗便结了冰霜,我的心窗也透不进一点新的空气”“此后的积雪便铺满了长街,日光也没有一点溶解的热力”。月光再也不出现,上一次是雪光,这一次是瓦斯灯,然而这月光的替代也“朦朦胧胧地仿佛在我的怀中消沉”。如果说《追悼会》在毁灭后唤醒了诗人,那么最后一首的《雪五尺》就像是又一轮的阴沉,不过杂了些新的觉醒,就像这首诗中一直重复了两遍的“老并不怕,我只怕这样长久地睡死!”在《追悼会》之前的诗中,“穷秋”一直诅咒般出现,人生将老而生命无法绽放,如今,经过毁灭的洗礼,诗人摆脱了秋的恐惧。秋的主题在《Pompeji》中毁灭,随着秋的焦灼而来的是冬的麻木,然而经过雪的唤醒,诗人开始了新的对阴沉的抵抗。

是毁灭,也是新生,却仍在阴沉之中。

五、结语

最后,我们来谈谈整个组诗的形式。之所以放在最后,是因为形式与内容密切相关:好的内容要求着自己的形式,好的艺术家会为自己的内容寻找最适合的形式。《北游》表达了一个人生观和价值观尚未定型的青年人对现代异化的人生和人性的抗拒和对理想人生的追寻,但青年人并不知道自己要向何处去,却只能告别过去的信仰,在现代的都市中迷茫,于是心态是迷茫的,整个世界便因此笼罩在“阴沉”中。我们在对宇宙自然的主题中可以看到中国传统的山水诗的影子,但与传统的山水诗淡化人突出自然相比,这里的个体精神更为鲜明强烈;与传统的宇宙俯瞰式的通达和系统相比,这里则是置身其中强烈的个体体验到的困惑。由于新的生命和新的人生是如此的不成系统,尚未定型,所以对传统的告别,势必会以相对应的弥漫的散文式的形式表达出来。

参考文献:

[1] [美]苏珊・朗格.情感与形式[M].刘大基等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6.

[2] 冯至著,解志熙编.冯至作品新编[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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