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林业温室气体减排项目中的环境影响评价

政府间气候变化专门委员会（IPCC）第四次评估报告（2007）估计2005年全球农业温室气体的排放总量约为51-61亿吨二氧化碳当量（C02e），对全球温室气体排放的贡献约为12%，是氧化亚氮（N20）和甲烷（CH4）的头号排放源。而大规模的毁林和林地退化使林业贡献了17.4%的总排放。根据中国气候变化第二次国家信息通报（2012），2005年我国温室气体净排放量中11.6%来自农业活动，占当年全国CH4和N20排放总量的57%和74%。反刍动物肠道发酵、水稻种植和动物粪便管理为主要的农业CH4排放源，而农田排放、放牧和动物粪便管理为主要的N2O排放源。农林业作为温室气体的重要排放源。同时也提供了较大的减排潜力。而农林生态系统作为汇固定和吸收CO2更是备受关注，这一独特的性质决定了农林业将在全球长期减缓气候变暖的进程中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农林业温室气体减排

据IPCC估计，在低位碳价格上每年农林业可吸收和固定16亿吨CO2e，大部分与土地相关的减缓潜力来自于发展中国家。同时有分析表明。众多农林业减排措施和技术在较小幅度改变现有耕作方式的条件下能以较低的成本实现缓解气候变化的目标，且能节省农业输入成本和提高产量，达到双赢。另外，大部分合理的农林业生产管理措施还能取得保持水土、维护生物多样性、扶贫等促进农林业可持续发展的协同效应，这对发展中国家尤为重要。在中国目前研究较多的种植业减排增汇技术包括：减少化肥过量施用，前氮后移，机械化深施，高效节水灌溉，有机肥与化肥混施，添加抑制剂等方法合理施用氮肥减少农田氧化亚氮排放；推广间歇灌溉利用沼渣替代传统农家有机肥及秸秆堆腐还田等方式减少稻田甲烷排放；通过少免耕、秸秆还田、生物质碳等增加土壤碳储量。而林业措施主要包括减少毁林，改进森林管理和造林。

碳市场是利用经济手段减少温室气体排放的工具之一，碳市场的运行主要分为基于配额的总量管制和交易机制（cap-and-trade）以及产生碳信用的碳补偿项目机制（offset）。目前在国际市场中还没有强制配额碳市场将农业纳入配额体系，只有新西兰计划于2015年将农业纳入其碳排放交易体制，冈此农业主要通过碳减排项目参与国际碳市场。

中国政府在哥本哈根气候大会上向国际社会提出自愿减排承诺：到2020年国内单位GDP碳排放比2005年下降40%-45%，并且将碳排放强度减排目标第一次纳入五年发展规划。我国的《十二五控制温室气体排放工作方案》是国务院首次颁布的关于控制温室气体排放工作的重大政策文件，为中国低碳转型确立了政策框架。2011年10月29日国家发展改革委发布《国家发展改革委办公厅关于开展碳排放权交易试点工作的通知》，正式批准北京市、天津市、上海市、重庆市、湖北省、广东省及深圳市开展碳排放权交易试点。随后，国家发改委在2012年6月印发《温室气体自愿减排交易管理暂行办法》，为促进国内碳市场的发展、中国碳交易体系和市场建设提供指导。

现有的评估和研究基本上认为农林业的温室气体减排项目能产生正面的附加环境影响，也有部分研究指出了农林行业碳抵消项目的潜在风险。因此分析农林业目前参与碳市场的状况以及项目实施对环境影响的评价对于农林业碳减排项目的良好发展至关重要。本文将首先归类总结目前碳市场中农林业的减排项目类型，考察第三方标准在碳信用签发的同时对于项目的环境等外部性的评估要求，并提出建议。

农林业碳减排类型分析

碳减排项目市场可以分为如下两类：（1）为强制减排交易市场提供灵活机制的项目市场，如清洁发展机制（CDM）、联合履行（JI）等；（2）自愿减排的项目市场。在自愿减排市场上农林业项目可用的第三方标准主要有黄金标准（GS），核证碳标准（VCS），气候行动储备（CAR），芝加哥气候交易所（CCX），美国碳注册处（ACR），而气候、社区和生物多样性标准（CCB）和社会碳标准（social Carbon）等则是对碳减排项目的附加效益提供评估框架和指导，而没有给出碳减排的计量方法学，因此不能单独使用，通常和其他计量标准联合使用。

在自愿减排市场，买家通常出于企业社会责任等目的购买碳信用来中和企业的全部或者部分碳足迹。因此。买家通常非常看重一个项目的社会和可持续发展的贡献。像GS、维沃计划（Plan Vivo）等标准就要求项目必须评估额外的社会和环境影响，而类似于VCS和ACR等通常在项目实施外部性影响的评价方面要求较低。如果市场有需求，这些项目开发者通常会依照CCB等附加效益评估工具对项目的社会环境影响进行考量。

农林业温室气体减排项目对环境的影响主要包括水资源利用的改善、土壤质量提高、农村环境改善，而林业项目特别关注生物多样性和防火能力控制。碳减排项目的社会和经济影响一般包括产量增加带来的经济收入，农村就业机会的提高，农林业知识的传播和能力提高。2012年西蒙内特（G.Simonet）等人将林业项目的外部性分为环境和生态系统、人口福利、当地农业和其他（主要是能力建设）四个方向，其中环境和生态系统的又从生物多样性、微环境调节、水质改善和火灾控制等方向来考量。他们的调查结果显示，从业者认为最应该关注的林业碳减排项目外部性为生物多样性和依赖于林业的农民的生计。

农林业碳减排与环境评估

对于农业项目的类型和减排量的分析是基于各个标准的注册处所公开的项目信息，对其进行了筛选和归纳总结，其中CDM的项目信息来自联合国环境规划署里索中心（UNEP RISOE）数据库。而各个标准对于项目环境等外部性影响的要求和指导通常都涵盖在审定和核查手册的文件中。因此本文研究将考虑各个标准对碳减排项目中的环境外部性评价要求并结合项目给出具体分析。

目前农林行业的碳减排项目主要集中于土壤固碳、生物能源和动物粪便管理（主要为甲烷利用）。截至2012年6月1日，约8584个项目处于CDM流程的不同进展阶段。预计这些CDM农业项目可在2020年产生的减排量约为6.08亿吨CO2e。从林业自愿减排项目历史交易量变化曲线中可以看出，林业项目在2009年之后增速惊人，这与国际社会对建立针对毁林和林质下降的减排机制（REDD）作用的一致认可和2010年坎昆气候会议上形成的REDD协议趋势相符。但在项目减排市场中农林业仍然处于边缘地位，农业排放源的分散性，农林业排

放和固碳效益核算的不确定性，以及农林业固碳项目的可逆转性都对农业进入国际碳市场，利用碳融资促进低碳农业的发展提出了挑战。

西蒙内特等将自愿减排标准根据其对外部性和碳计量的要求分成了两组。其中第一组标准基本只关注项目的碳减排计量。而对于环境等外部性的影响只要求项目不产生有害的或者不利的影响即可。使用范围最广的标准为VCS。而第二组标准则对项目的有益附加效益提出了很高的要求，该类标准创建的目的是鼓励可持续的碳项目开发，希望减排项目不但有助于减缓气候变化，而且对社区和生物多样性等产生正面效益。目前由于碳市场没有一套成体系的方法学对项目的附加效益进行量化评价。这些标准通常都建立在定性评估基础上。即根据相关专家的专业知识进行主观评分。

CCB标准是甄选多重效益的土地利用类碳项目的使用最广泛、最受认可的国际标准，它在项目的审定和核查中给出了具体要求，并注明如何监测。CCB在第二个版本的时候对于附加效益还给出了黄金级别标准，要求项目具有卓越的气候变化适应贡献、社区贡献和生物多样性贡献，即具有更高的附加效益。但这一黄金级别标准在第三版修订中被删除。可能的原因是如果碳市场不愿意对具有更高附加效益的碳信用支付更高的价格，项目开发者则没有动力做出更大的努力和花费更多的资金争取黄金级别标准。

Social Carbon是对减排项目的可持续发展贡献进行认证的标准。其原则是对于项目社会和环境影响的透明评估和检测能够促进签发的碳信用的长期效用和价值。它的评价体系考虑社会、人类、财务、自然、生物多样性或技术和碳减排六个方面，并列出指标进行6个等级的打分，从最坏的情况（等级1）到资源可持续利用的最理想状况（等级6）。而进行评估的方法和数据通常是通过参与方式收集，如走访、问卷调查、与项目参与方开会等。

GS委员会在2012年6月宣布对土地利用和林业类项目开放，并且要求同时评估碳减排量和附加效益，同时提供了对附加效益评估的量化、检测和核查指导。GS对造林，再造林，气候智能型农业和改进的森林管理三个大类的项目分别给出了评估要求和指导。

目前自愿减排市场项目倾向于采取碳计量+附加效益评估标准，使用最多的为VCS+CCB。而附加效益评价工具的使用也说明购买方愿意对具有对改善社会和生态环境的碳信用支付更高的价格。

根据中国《温室气体自愿减排交易管理暂行办法》，所有申请签发国内自愿减排（CCER）的项目都需要使用在发改委备案的方法学。截至2014年底，发改委备案了177个方法学，而其中的173个都是对现有CDM方法学的改编，而其余4个申请备案的方法学全部来自农林业，分别是：森林经营碳汇项目方法学，可持续草地管理温室气体减排计量与监测方法学，碳汇造林项目方法学和竹子造林碳汇项目方法学。建议国家主管部门出台相关的规定和指导工具，要求所有涉及农林业的碳减排项目都对包括环境在内的外部性进行评估，这样才能促进持续发展。同时需要碳市场给出价格信号，因为附加效益的评估通常意味着额外的花费，如水质的检测费用，对农村环境的改善评估需要抽样调查的费用。

另外，对附加效益的评估不建议再设置等级，这样会使附加效益的评估复杂化。如果市场不能给出额外的价格信号，项目开发者没有动力去达到最高级别的可持续发展要求。

虽然农林行业碳减排项目的附加效益很容易识别，但是却很难定量化评估，尤其涉及环境方面的影响。下一步的发展方向可以参考其他风险管理或适应性评价工具，开发一套较标准的可量化打分评估工具，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人为主观因素的影响。目前世界保护标准正在开发保护信用单位，旨在将碳减排、水和生物多样性等多个方面给与量化考虑。同时可参考国家出台的环境影响评估的一些指导方法和文件。

虽然农林业减缓气候变化的潜力巨大，但是目前在主流碳市场中基本处于边缘地位。而对环境等外部性的附加效益的评价是农林业项目的一个重要特点，目前市场上有几个专门的针对可持续发展和附加效益评估的标准，同时越来越多的其他碳计量标准也将要求土地相关类项目进行此类评估。具有附加效益的项目在碳市场中也较受买家的欢迎，价格也略高。而在各国探索项目减排市场之机，更加应该突出有益的环境效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