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作赌
小说
青春作赌
作者:木子
从来苇子乡的那一天起,我的命运就注定要和顾凯、琳琳连在一起。
我得承认,我这个人并不聪明,因此便常常为一些很低级的错误付出代价。虽然常常为此而后悔,但谁都知道,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后悔药可卖,所以只要犯下错误,不管是低级的还是高级的,注定必须接受因错误的行为而带来的后果。
后来也就明白,这其实本身就是年轻时的一种进步,一种由人生感悟从而获得宝贵人生经历的进步。
一
第一次认识顾凯和琳琳,是在苇子乡政府办公室里。
那年我不过才过二十二周岁生日,顾凯二十三,琳琳属蛇,比我小一岁。可是在计生办干了才不过一年多光景,顾凯已经被乡党委研究确定任计生办副主任,而我呢?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一年前一个人孤零零地来报到,如今,却又要一个人孤零零地调离苇子乡。
当初,我是和顾凯、琳琳一天来报到的。那一天,我早早骑上自行车赶到苇子乡政府办公室,当我将报到介绍信交给党委胡秘书手里时,胡秘书抬头看看表,一边朝沙发那边示意一边说:“真巧,他俩也是到计生办报到的,不过现在还没有上班,等领导来了再说吧!”
听胡秘书这么一说,我才注意到靠墙角的沙发上坐着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大概也就二十多岁的年纪,和我差不多,不过由于白皙的皮肤和留着三七开的长发,显出一种很优雅的气质。那女的似乎个子不太高,因为低着头,后脑勺扎的马尾辫上一束粉红色的头花很是扎眼。那女的似乎察觉到我在注意她,抬起头来微微笑了笑,要论起模样倒也清秀可人,大概因为人长得紧凑,那脸便也不大,圆圆的,两只眼睛倒也有神,鼻子眉眼嘴巴都还相配,且在笑时,也还紧紧地抿着。老天,难道这就是缘份?她只一笑,便使我想起“唐伯虎点秋香”的故事来。想当年唐伯虎一见倾心的秋香红颜一展也不过如此吧?
刚一见面时,我还怀疑他俩是小情人。说句不光彩的话,本人只身学海拼搏十六年尚为光棍一条,看到别人这么年轻就卿卿我我心里只觉得有点悲哀。直等到计生办吴秀芸主任将我们领回计生办时,那种失落的感觉还在心头徘徊。不过经过他们的一番自我介绍之后,我渐又窃喜:原来他叫顾凯,那个她名字很动听,叫王琳琳,他和她是来自不同的两个乡镇,也是头一次见面,也就是说,我们三个人都是头一天从不同的地方赶来报到的。
确定他俩根本没有关系,我的心头自然一阵莫名狂喜。
吴主任的身材略显臃肿,走起路来的样子很难看,但模样长得却不错,很端庄,说起话来温柔有致:“来了先得熟悉情况,这样吧!你们先跟着老孙下乡遛遛,业务方面他是个行家,你们要好好跟他学。”随即喊了老孙来,一见面,我们差点没笑出声来,原来老孙真是老了,老得满脸是皱纹,且头顶正中央谢了半边天,只大脑左半球一缕屈指可数的头发遮不住风尘,恰如搭了一座独木桥,剩下的大半个明晃铮亮的头顶都暴露出来。
吴主任看到我们想笑,板着脸道:“别笑,老孙,给你仨徒弟,先带他三个月,要出不了徒你就先下课。”
老孙一闻此言,却惶恐道:“不敢不敢,吴主任您放心,保证错不了。”吴主任又我们三人道:“跟老孙好好学吧!等实习结束后,我再慢慢给你们调整工作。”
我们三个新来的自然是唯唯诺诺。
跟老孙一起互相介绍的时候,发现老孙很健谈,话到三句外,老孙便把自己的家史给抖漏出来了。老孙是计生办的临时工,虽然是临时工,因为老孙干了二十多年的计划生育,乡里还额外给他投着养老保险,算待遇比普通企业的正式工也差不多。只是有好几次逢着事业单位改革要辞人,老孙都差点被辞回家修理地球,吓得他没法,每一次都哭鼻子抹眼泪地找领导,似乎还说了些“家有七十岁老母,老婆长年有病,孙子正上大学”之类的话,结果领导大发慈悲心肠,还是特殊照顾他留了下来。因此在工作上,老孙便是一副感恩戴德的心情拼命地干,这业务水平便出奇地好,竟然年年都被评为市计划生育先进工作者。
顾凯后来要提拔时,吴主任曾经跟我说顾凯有关系,他的一个表哥好像是县里哪一个局的副局长。可我没敢告诉她我舅舅在市里当政法委书记,否则她会考虑一下对我另眼相看的,可能我在苇子乡的下场会是另外一种样子。我想我完全可以那么做,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我以为我自己能行的。真的,那时我的思想大概是受了《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的影响,这个傻小子,尽管命运不济,可是有股子敢闯敢干的韧劲,且不肯依靠于任何关系,包括拒绝他的平生唯一的知己田晓霞的父亲田福军,那位专管一方的市委书记能够提供给他的一些最起码的帮助,于是,经历过一次次磨难的孙少平,便拥有了一份同龄人所不能拥有的坚强与成熟,而那正是我最欣赏的。
孙少平能做到的,我一定也能行。我在心里对自己说。
可惜的是,近一年的工作实践证明我还是错了,我不是孙少平,因为我达不到他那种宁折不弯、自强不息的性格。我只知道,我现在的行动似乎有些落伍于这个社会。
扯远了,还是回到现实中来吧!
上班后不久,琳琳就曾对我说,小子,你别整天牛皮烘烘的,啥你也捞不着,我算准了你在事业上赶不上顾凯。
这傻丫头能有看透人生的本领?穿上道袍带上道士帽就成神仙了?我才不信呢!不过一年之后,事实倒把一切全给证明了,因为在每一个人的身上,已经很明确地表现出一些做人的基本准则,就是这些体现你个性的一些东西,注定了你在生活中将如何做人、成功或是失败。比如干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我终于获得了领导给我的一个很中肯的评价,清高!老天,这简直就是一个个人前程杀手的代名词。
二
来到计生办的第一件工作,便是跟老孙一起下乡。
下乡时,我们一人一辆自行车,偏偏琳琳没有。我便故意将自己崭新的自行车推到门外先候着,以为近水楼台先得月。不料姑娘家虽然海拔一般般,却也有自己的处事原则,她并不理眼前的两个年轻帅气热情大方的小伙子,却径直到老孙面前,也不嫌弃老孙那光荣了三十几年的老国防,亲热地对老孙说:“师傅,还是您带着我吧!”老孙一见琳琳如此爱戴自己,顿时喜得眉开眼笑:“好好,这闺女嘴甜心好,放心,跟我老头子带着尽管放心,一百个安全一万个放心。”也不知他指的是哪一方面的安全。
可仅仅欢快了一整天,老孙便有些吃不消了,那天下午下班回到乡计生办,老孙下自行车时脚一沾地便不大吃劲,差点没摔倒,吓得琳琳忙扶了他一把,琳琳道:“师傅,明天不用你带了,我借辆自行车自己骑好了。”
“不不,我这是乍带不习惯,明天就好了,明天就好了。”老孙摸着腿道。
回来之后老孙便去了吴主任办公室。我们在办公室里三个人面面相觑,心说这后半生的命运可要交到老孙手里了。也许各人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们三人瞅瞅办公室有点儿脏了,便主动找扫帚先打扫卫生。等打扫完了,吴主任恰和老孙过来。吴主任四十多岁模样,那体形稍显胖些。虽说不看年轻,但由于眼睛特别有神,整个人便显得很有精神。
老孙笑道:“哟!这仨徒弟还挺勤快呢!”
吴主任也笑:“怎么样?跟老孙跑这一天收获不小吧?下乡是一件很辛苦的事,不过下乡很锻炼人,你们可要跟老孙好好学。”
我们三个倒还自觉,一齐道:“谢谢吴主任!”
不知谁给吴主任打了个手机,吴主任接了,回头对我们道:“你们三个人家不在这儿,生活上的事儿你们要互相照顾着,小王是个女同志,你们两个更要多关心女同志,对了,有困难就跟我和老孙说,我还有点事,明天的工作老孙你跟他们说吧!”
吴主任扭着丰满的腰肢走了,琳琳道:“咱吴主任真好。”顾凯随声附和:“是好。”老孙闻听,点点头道:“好吧?好就学着点儿。唉,要不说吴主任是好人呢!她以前也不过是咱计生办的统计出身,她为啥就能当上计生办主任?还不是因为工作好,人好?”
“吴主任干过统计?”顾凯很随意地追问了一句。
“是啊!那还是六年以前,那时候计划生育抓得还紧,天天跟躲计划生育的群众打交道,那时候,干群关系比现在紧张多啦!不过,你们现在干起来可要轻松多啦!为啥?时代不一样了,现在的计划生育工作要实行两个转变,哎!就是工作思路的转变和工作方法的转变,以利益导向和优质服务为主,得,好时候让你们给赶上了。”
“那咱们的工作不就没啥事了?”琳琳问道。
“没啥事了?你们这还没打上呢?这计划生育工作啊!我只能用一个字来表示:累!以后慢慢你们就知道了。”
说话的功夫,到下班时间了,顾凯便问:“师傅,明天咱干啥呀?”
“明天去桃花沟,桃花沟的村支部书记贾世利不知犯了哪根神经,把村计生主任给免了,听说他自己又任命了个新的。”老孙说。
“那今晚没事吧?没事我们仨请你喝酒。”
“这,这咋好意思?”
“没事,我们新来乍到,再说你是我们的师傅嘛!”
“那,那我得跟你们嫂子请个假。”老孙嘿嘿笑道。
我们一听老孙这么说,都笑了。老孙的惧内是出了名的,这是我们来到苇子乡之后才知道的。传说,只能说是传说,因为我们都只是听说,根本没有见过。传说老孙每月的工资全部都要上交的,而他的媳妇,可能也算是老婆子了吧?每月只给他10元钱的烟钱,另外再加上10元钱的“打班”钱,我们这个地方,把凑份子吃饭叫“打班”,这也算是一个当地的发明创造吧!说白了,老孙每月也只有这几个零花钱,其他的工资余额则统统不属于他支配了。可这里面就出了问题。老孙的烟瘾其实很大,每天至少要一包烟,算起来,老婆给他的钱也就刚够买十几包不超过两元一包的烟吧?这就怨不得老孙在下乡时经常搞点儿小“腐败”了,到哪一个村去工作,往往不经意间,人家家里的一整包烟便被他吸了个精光。后来时间长了,他所包的村计生主任都知道了他这脾气,每次等他来,便索性给他买上一包,老孙因为经济的拮据,有了这意外奉献,竟然来者不拒,只是照例要说上几句“不好意思”之类的话。另外,因为这习惯的形成,老孙有时每月的烟便有节余,那二十块钱也经常省下来,居然也能按时和办公室里的伙计们“打班”了。另外,老孙的酒量很大,这就如同游泳的典故。人们常说在水里被淹死的,往往是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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